那一句“我们……接受招安,好不好?”,从香姑那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苍白的唇中吐出,透着哀怨和凄切的请求,让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无言以答。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平日里杀伐决断、智计百出、甚至敢于与整个天下为敌的海上女王,此刻却如同一个最普通、最无助的小女人般,为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向我流露出如此卑微的哀求。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要窒息!
我能说什么?我又能怎么说?
用我那些来自于两百年后、关于“自由”、“尊严”、“反抗腐朽王朝”的大道理,去反驳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腹中孩儿,而做出的最本能的选择吗?
不,我不能。那太残忍,也太……自私。
良久,我才深吸一口气,将她那因为激动而冰冷颤抖的娇躯,再次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爱怜与愧疚的温柔,轻轻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她那如云的秀发,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香姐……别说了。”
“你……你还病着,又有了身孕,万万……别动了胎气。”
“今天,什么招安,什么英吉利人,我们都不想。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我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她那原本紧绷而激动的情绪,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睡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将她横抱而起,如同对待一件最珍贵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那张柔软凤榻之上,为她盖好锦被。
“今晚,我侍候你。”我坐在床边,握着她那依旧冰凉的柔荑,轻声说道。
她看着我,那双被泪水浸润的凤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有感动,有依赖,有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幽幽的、充满了疲惫的叹息。
“……好。”她点了点头,似乎也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明天再说吧。”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依旧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一夜,我没有离开。我就那样,静静地守在她的床边,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为她掖好滑落的被角,为她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却又风雨飘摇的天地。我的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百感交集。
招安……难道,这真的会是我们……唯一的归宿吗?
次日清晨,我一夜未眠。香姑的病情,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倒是稳定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而早已得知我从南洋归来的林铁爪、雷九爷、鲨七等一众核心头领,也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赤溪的议事大厅之内,显然,是想向我这个失踪了一个月的帮主,“讨要”一个说法。
我知道,这一关,我躲不过去。
“香姐,你好好歇息。”我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外面的事,交给我。”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点了点头。
当我一身黑色劲装,腰悬双刀,面沉如水地踏入那气氛压抑的议事大厅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敬畏,有疑惑,有不满,更有难以掩饰的质问!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虎皮帅座之上,缓缓坐下。我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下手第一位,那个脸色阴沉、眼神中充满了桀骜与不服的壮汉身上!
“乌刀船长,”我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虎门炮击英吉利商船一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乌刀,这个在选举中曾与香姑公然作对、后又被我强行压服的悍将,在听了我的话后,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那双如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脸上充满了讥讽的冷笑!
“解释?!”他竟然反问我,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大厅,“帮主!我倒也想请您给红旗帮数万弟兄,一个解释!!”
他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乌刀!他……他竟然敢当众……质问我?!
“张总督海禁断了我们所有财路!帮中数万弟兄坐吃山空,连饷银都快要停发了!每日里只能喝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弟兄们心中,早已是怨声载道!军心浮动!”
“可你呢?!”乌刀指着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控诉,“您这位红旗帮大帮主呢?!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您又身在何处?!”
“您带着帮里最精锐的智囊和亲卫,驾着最快最好的战船,远赴那千里之外的南洋,说是要……为弟兄们开辟一条新的财源!可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月!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将这偌大的一个烂摊子,全都丢给了夫人一个女人家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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