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鞭子带起的血腥味。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而且,要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得像个人样。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自己这双虽然瘦弱、但指节分明的手上。
安峰的灵魂,或许还能在这具名为张保仔的身体里,找到一线生机。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外面天色渐暗,厨房里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和……食物。
说是食物,其实就是一大桶看起来黑乎乎、勉强能分辨出是番薯块混合着少量米粒的杂粮饭。陈老大,那个负责厨房的、身材粗壮脸上坑坑洼洼的中年海盗,用一个破碗给我和梁炳一人盛了满满一碗。
“吃吧!吃完还得干活!”他恶声恶气地说道,自己也端了一大碗,呼噜呼噜地扒拉起来。
我看着碗里那堪称简陋的食物,胃里却像有只饿狼在嚎叫。从被扔下黑拳擂台,到海上漂流,再到被捞起,我几乎是水米未进,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此刻闻到那番薯的微甜和米饭的混合香气,只觉得口水疯狂分泌。
顾不上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我抓起碗筷(如果那两根粗糙的木棍能算筷子的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番薯软糯带甜,米饭虽然粗糙还有些沙砾感,但那扎实的碳水化合物带来的满足感,瞬间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
真香!
这辈子,不,加上上辈子,我安峰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这句话一点没错。旁边梁炳的吃相比我还难看,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碗里。
一大碗饭很快见了底,胃里传来的饱胀感驱散了部分虚弱,也带来了一丝暖意。我甚至感觉这具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在得到能量补充后,有了一点极其细微的、正在复苏的迹象。
吃完饭,并没有太多休息时间,陈老大又吆喝着我们去刷洗堆积如山的木桶和锅碗。繁重的体力劳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依旧是巨大的负担,但我咬牙坚持着。一边干活,我一边活动着手脚,感受着这具身体的关节、肌肉。
确实很弱,很单薄,力量和耐力都差得远。但是……它很年轻,骨骼还在发育,柔韧性似乎也不错。如果……如果能有足够的食物补充,再配合科学的、循序渐进的锻炼……这具少年的躯体,未必没有潜力可挖!至少,比我那具在黑拳场上被打得千疮百孔、提前报废的身体,要有希望得多。
这个念头,像一粒微小的火种,在我心中悄然点燃。
夜幕降临,海风带着凉意吹拂。底舱的活计终于告一段落,我和梁炳这样最底层的劳力,也被允许到甲板的特定区域放放风。
夜晚的甲板,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少了白日的紧张和肃杀,多了一份……烟火气?
不少海盗聚集在甲板上,三五成群。有人靠着船舷,迎着海风放声歌唱,调子粗犷而自由,带着浓浓的水上人家风味,梁炳小声告诉我,那是广东的咸水歌;也有人用一种类似二胡的乐器拉着哀怨的调子低声吟唱,如泣如诉,梁炳说那是南音。让我惊讶的是,一些妇女和半大孩子也夹杂其中,有的跟着哼唱,有的则在灯火下做着针线活,或者用小刀雕刻着木头、贝壳,编织着渔网或绳结。
另一边则更热闹些,一群海盗围在一起,就着昏暗的灯光掷骰子、玩纸牌,不时爆发出哄笑声和粗俗的叫骂声,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震动。这和我印象中那些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形象,似乎有些出入。他们更像是一个……漂泊在海上的、自成一体的、有着自己生活方式和苦乐的社群。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劳作,也有娱乐。残酷的生存法则之下,也包裹着顽强的、鲜活的生命力。
我开始对这个群体,产生了超越生存之外的一丝真正的好奇。
这时,旁边一群海盗的谈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纪、脸上刻满风霜的老水手,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
“……嘿,你们是没瞧见!上个月‘乌石二’那条船,截了一艘官府的运粮船!乖乖,光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抄出来几千两!听说啊,乌石二船长一个人,按老规矩就分了差不多两成!两成啊!够咱们兄弟们吃喝大半年的了!”
“哇!两成!乌石二那家伙运气真好!”
“可不是嘛!当家的手下,就数他那条船最近捞得多……”
周围的海盗们发出一片羡慕和咂舌的声音,眼神里都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
两成……掠夺收入的20%?
我的心头微微一动。这个数字像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我对“海盗”这个职业更现实层面的认知。原来,高风险也伴随着高回报(至少对头领来说是这样)。这种直接的利益分配,或许正是维系这个危险团体的纽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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