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皇家狩猎，她可以见到父皇与皇兄了。一想到此，杨雪霁立刻激动起来，连忙叫人来为她梳妆。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晨露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淡了室内残留的沉水香。
樱时服侍着杨雪霁穿上杏色内衫，坐在了菱花镜前。
镜面映出一张尚未完全褪去睡意的脸，清丽依旧，眼底却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欣喜。
蝶筝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头的婆子。
她手脚麻利地拧干帕子递给杨雪霁：“夫人，水刚好，温温的。”
她一边替杨雪霁擦手，一边小声说：“夫人，今早膳房的人来传话，说林姨娘那边要‘尝尝’将军院里的桂花糖糕。”
杨雪霁接过帕子的手顿了顿，没说话。所谓“尝尝”，无非是变着法儿的插手和试探。
见她不说话，樱时和蝶筝继续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妆。金累丝镶嵌红宝的步摇斜插入发髻，映着铜镜中一张容色清绝的脸。
“侧夫人真美，这绯霞色衬得夫人肤如凝脂。”樱时由衷赞叹。
蝶筝却小声道：“夫人……奴婢听说，今日猎苑里都是真正的贵人们，王爷王妃们、国公府的小姐们都在……连……”
她偷偷觑了杨雪霁一眼，“连几位想嫁给咱们将军的贵女也会去……”
杨雪霁面上不动声色，只对着铜镜理了理领口：“做好本分，无需多虑。”
她已然被卷入这潭深水中了，且不说外部，单说府中——
林姨娘借姜嬷嬷投石问路，避子药的试探犹在眼前；二公子宇文成龙的借酒闹事，无不是水底暗涌的征兆。
宇文成都安排她入昭雪院，其母遗物之谜尚未解开，今日又要置身于风口浪尖。
这绯霞色，既是护身符，也是靶心。
蝶筝还要说什么，房门帘子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掀开，带进一股浓腻的脂粉香。
林姨娘穿着一身崭新的湖蓝色锦缎衣裙，头上戴着赤金红宝石的步摇，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带着审视的锐光，先是将屋子各处摆设扫了一遍，才开口：“哟，怪不得不见这新晋的侧夫人来请安，原来是忙着要去秋狝？”
杨雪霁立刻起身，屈膝行礼：“给林姨娘请安。”
她虽是个侧室，但夫君到底是宇文成都，林姨娘一个庶母，本就不需要日日前去向她请安。
不过，为了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一些，表面上她还是要敬林姨娘三分。
“倒是不必多礼，”林姨娘慢慢踱步，打量着房中的摆设，“大将军乃是习武之人，在他房中梳妆多有不合适，我看你还是回昭雪院去吧。”
要知道，皇室秋狝可都是皇族中人或者朝廷重臣才能去的，或其嫡妻嫡女也有资格参加。
林姨娘嫁于宇文化及多年，一直都是，从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盛宴。
可如今，这个刚上位没几天的厨娘，竟然都能去秋狝，她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侧室。
林姨娘满心不服，却又不好明说，只能在其他事情上发难。
杨雪霁面色有些无奈，她每日都要来辰渊院和宇文成都上演恩爱的戏码，清晨却让她回昭雪院梳妆，这如何做到？
“我看，你们现下就将这些梳妆之物都搬去昭雪院吧，免得惹了大将军不快。”林姨娘继续道。
樱时和蝶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雪霁张了张唇，正准备答话，一个冷硬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不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宇文成都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
他身着墨色箭袖常服，腰间束着玉带，身形挺拔如松，晨光在他背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仿佛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带低了几度。
他看也没看林姨娘，目光直接落在杨雪霁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在我房中，你行事自便，亦不需要向旁人请安。”
他刻意强调，目光冷冷转向明显僵住的林姨娘，“林姨娘有心，不如多管管自己的院子，二弟昨日醉酒闹事，不知今日如何？”
林姨娘脸上堆砌的笑容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爬上面颊。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成都说的是，是我多事了。成龙那儿，你可千万不要与他计较！”
她胡乱应了一句，目光再次刮过杨雪霁和她身边的妆台，带着浓浓的嫉恨与不甘，又看了一眼宇文成都冰冷的侧脸，终究没敢再说什么，离开了辰渊院。
宇文成都这才迈步进来，目光在屋内扫过，最终落在拿着梳篦的蝶筝身上，语气毫无起伏：“继续梳妆。”
蝶筝连忙称是，小心翼翼地开始为杨雪霁挽发。
宇文成都走到窗边，背对着屋内。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笔直如枪的背影，沉默如同一座山岳。
此时，柳莹端了早膳进来：六样精巧的小菜，两碗熬得软糯的碧粳米粥，并一碟雪白的奶酥糕。
杨雪霁注意到，那粥碗明显大了一圈，比她平时用的要大。
柳莹将粥放在杨雪霁面前桌上，低声道：“方才奴婢去取早膳，听说是老夫人院里的刘嬷嬷亲自送来的，说听闻夫人和将军要出行，特意让加了滋补药材，多熬了些。”
杨雪霁心中一动，面上不显。
宇文老夫人向来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府内琐事。这份突然的“关照”，让人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向窗边的宇文成都：“将军……”
宇文成都并未回头，声音淡漠地传来：“知道了，用膳吧。”
他对老夫人的举动并不意外，缓步来到桌前。
柳莹舀了两小碗米粥，放在二人面前。
杨雪霁却没有立即动筷，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碟奶酥糕——糕点精致，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杏仁甜味？
“怎么？” 宇文成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虑，动筷子的手停顿片刻，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她。
杨雪霁心头一凛，面上却微微赧然，低声道：“没事，只是这奶酥糕闻着异常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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