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郎中那句“姑娘,你来了”的平静低语,像一道惊雷,在苏荔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炸开。
他果然认识她!他一直在等她!
这看似寻常的问候,背后隐藏的是早已布好的局,是早已张开的网。
苏荔僵在济世堂的门槛内,浑身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看着孙郎中那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平静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善意或恶意,但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如同古井,深不见底。
是影七的安排?还是……佟佳氏或四爷府早已在此设下的陷阱?
“我……”苏荔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路过,想讨碗水喝……”她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掩饰真实目的。
孙郎中放下手中的药秤,目光扫过苏荔破烂的衣衫和憔悴不堪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水在那边,自己舀吧。看姑娘气色,似是染了风寒,体内更有郁结之气。若不嫌弃,老夫可为你诊一脉。”
他指向墙角的一个水瓮,态度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对待一个寻常的病人。
但苏荔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依言走到水瓮边,用木瓢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冰冷的液体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却让她的心更加寒冷。
诊脉?是想确认她的身份?还是探测她体内“牵机”之毒的情况?
“多……多谢老伯,只是小毛病,不敢劳烦。”苏荔低着头,放下水瓢,就想转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直觉告诉她,此地极度危险!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药铺后院的门帘被掀开,两个穿着普通村民衣服、但眼神精悍、太阳穴微微鼓起的壮汉走了出来,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地堵住了门口。
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苏荔。
完了!
苏荔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是陷阱!
孙郎中仿佛没有看见那两名壮汉,依旧用平淡的语气对苏荔说:“姑娘既然抱恙,还是让老夫看看吧。医者父母心,岂能见死不救?”他的话听起来慈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荔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硬闯是不可能的,只会立刻被制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旋转。
孙郎中没有立刻动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或许……影七的安排另有深意?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虚弱的、带着感激的笑容:“那……那就麻烦老伯了。”
她走到诊桌前坐下,伸出颤抖的手腕。
孙郎中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闭目凝神。
药铺内一片寂静,只有后院传来隐约的捣药声。
那两名壮汉依旧守在门口,如同两尊门神。
片刻后,孙郎中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他看了看苏荔,缓缓道:“姑娘脉象浮紧,外感风寒是实,但……体内确有一股异气盘踞,阴寒凝滞,似是……中了某种罕见的缠绵之毒?”
他竟然真的诊出来了!苏荔心中骇然,这孙郎中绝非普通乡野郎中!
她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是低下头,含糊道:“或许是……一路奔波,沾染了瘴气……”
孙郎中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收回手,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几个抽屉,熟练地抓了几味药材,用黄纸包好,递给苏荔:“按此方煎服,一日两次,可驱寒散热。至于那股异气……老夫医术浅薄,暂且无能为力。姑娘还需……另寻良医。”
他话中有话,“另寻良医”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同时,他递药包的手,似乎无意间用指尖在苏荔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苏荔心中猛地一跳!
她接过药包,感觉到药包底下似乎垫着一个小小的、硬硬的物件!
是纸条?还是……
她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药包和那硬物一起攥紧,起身道谢:“多谢老伯赠药,药资……”
“不必了。”孙郎中摆摆手,重新坐回诊桌后,拿起药秤,仿佛苏荔只是一个普通的、已经看完病的患者,“姑娘好走。”
那两名壮汉也让开了门口的道路。
这一切顺利得让苏荔感到不可思议!
孙郎中不仅没有抓她,还给她开了药,甚至似乎暗中传递了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久留,再次道谢后,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济世堂。
直到走出很远,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她才敢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
她迅速打开药包,果然,在药材下面,藏着一枚用油纸紧紧包裹的、指甲盖大小的蜡丸!
蜡丸!
是解药?还是新的指令?
她小心翼翼地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字:
“今夜子时,南湖画桥下,孤舟蓑笠翁。”
南湖画桥?孤舟蓑笠翁?
又是接头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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