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深渊层面,一处被硫磺蒸汽和腐败粘液覆盖的泥沼深处。
这里的光线是永恒的昏红,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叶的硫磺恶臭和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腻。
嶙峋的、仿佛某种巨大生物腐朽肋骨的黑色岩石从冒着气泡的泥沼中刺出,其上爬满了散发着黯淡荧光的苔藓和不断蠕动、吮吸着深渊魔能的蛆虫。
在这片死寂与污秽交织的泥沼角落,一个半人高的、覆盖着粘稠黑色膜质的卵壳,正静静地半埋在散发着恶臭的淤泥中。
噗通…噗通…噗通……
卵壳内部,一阵阵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红色脉动光芒,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挣扎,透过半透明的黑色膜质传递出来。
这光芒每一次亮起,都带动卵壳表面粘稠的液体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积蓄着破壳而出的力量。
时间在这永恒的昏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渊的片刻,也许是一个纪元。
咔…嚓…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破裂声响起!一只覆盖着暗红色细密鳞片、指爪尖锐却略显稚嫩的手,猛地刺破了坚韧的黑色卵膜,带着湿滑粘腻的孵化液,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同样的手!
两只手死死抓住破裂的卵壳边缘,青筋或者说幼嫩的魔能脉络在覆盖鳞片的皮肤下微微凸起,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向两侧——撕开!
嗤啦——!
粘稠的黑色膜质被彻底撕裂!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带着满身腥臭的粘液,如同挣脱了某种古老束缚般,艰难地从破裂的卵壳中……爬了出来!
他有着劣魔最典型的形态:暗红色的皮肤布满疥疮和细密的鳞片,佝偻的脊背上顶着几根稀疏的骨刺,四肢细瘦。
然而,当他爬出卵壳,跪倒在腥臭的泥泞中时,却没有像其他初生的劣魔那样发出饥饿的嘶吼或迷茫的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污浊的空气带着硫磺的灼热和腐败的甜腻涌入它的鼻腔,灌入他新生的肺叶。
这足以让普通生命瞬间窒息的气味,却让他那瘦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历经万劫后重获新生的……贪婪与……解脱。
“自由……”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新生声带特有的沙哑与滞涩,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复杂情感的音节,从他布满细碎尖牙的口中吐出。这声音很轻,却仿佛用尽了它此刻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劣魔那浑浊、充满原始饥饿与嗜血的黄色。
那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如同冻结了万载时光的寒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沉淀着难以想象的沧桑与疲惫。
“一千多年了……”他低语着,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空的悠远与沉重。他抬起一只覆盖着细鳞的手,在昏红的光线下仔细端详着。
这不再是那双能刻画精密魔纹、能操纵庞大魔像的巫师之手。这只是一只属于深渊最底层、挣扎求生的劣魔的爪子。
就在这时,身旁的泥沼阴影中,空间如同水纹般无声荡漾。
一个身影悄然显现。
暗红色的细腻肌肤在昏光下泛着微光,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在薄如蝉翼的深渊蛛丝中,一条末端带着心形骨刺的细长尾巴在身后慵懒摆动。魅魔莉莉丝,如同从阴影中诞生的精灵,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那双燃烧着红宝石般火焰的眼眸,此刻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泥泞中那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敬畏、依赖、探究,还有一丝深藏眼底、难以察觉的……审视。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屈身,行了一个无声的礼。
“嗯。”劣魔——或者说,占据了这具劣魔躯壳的灵魂,奥莱恩,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作为回应。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从自己的新“手”上移开,仿佛在确认这具躯体的真实。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原本那被洛伦索位面监狱打下永恒烙印的三级巫师之躯,根本不可能逃脱那无形的枷锁。
一千多年!整整一千多年的尝试、挣扎、谋划!每一次修复古老的传送阵,每一次破解遗迹的坐标,每一次触摸到希望的边缘,最终都被那冰冷的禁制无情地打回绝望的深渊!他的耐心,他的骄傲,早已在那永无止境的囚禁中被消磨殆尽。
转生恶魔,剥离灵魂,寄生深渊!这是他最后的手段,是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通往自由的稻草!
趁着那疯子撕裂洛伦索位面壁垒、空间结构剧烈震荡的千载难逢之机,他引爆了自己积累了千年的力量,将承载着灵魂核心与法则符文的晶体,如同射出的箭矢般,裹挟着最后的不甘与决绝,强行射入了那翻涌的深渊裂隙!
在狂暴的空间乱流和混沌能量的冲刷下,他几乎魂飞魄散。最终,这缕残魂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幸运地撞上了这只即将破壳、灵魂尚未稳固的深渊蠕虫,并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完成了最残酷的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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