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周茗那句“小心静心居旧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让林知珩彻底看清了帝京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汹涌。皇帝周世弘,这位深居九重的帝王,其目光恐怕早已透过重重宫墙,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尽收眼底。那个静心居床下的微型传送阵盘,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陛下……到底知道多少?”林知珩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眼神锐利如鹰。他想起苏月岚,想起北盟,一股寒意夹杂着怒意自心底升起。他的逆鳞,一是北地,二是身边至亲之人。皇帝的监视,无疑触碰了后者。
就在他心绪翻腾之际,一股熟悉的温润气息通过别苑阵法传来——是苏月岚的传讯符。林知珩立刻开启,星光凝聚成苏月岚温柔的虚影。
“知珩,帝京之事,闻之心惊,见你安好,方觉心安……”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细细述说北地近况,盟内稳定,姐妹安好,言语间满是让他放心的意味。直到最后,她才以极其自然的语气提及:
“前日收到帝京一些风闻,提及陛下有意赐婚。北地与帝京,关系微妙,此中深意,想必你自有权衡。无论外界如何纷扰,月岚只在北地,静候君归。家中一切,有我。”
她没有丝毫质问,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家中一切,有我”这六个字所蕴含的沉甸甸的分量与无声的支持。她甚至巧妙地用“风闻”二字,淡化了信息的直接性,给了他最大的转圜空间。
看着虚影消散,林知珩心中暖流与战意交织。月岚的智慧与包容,让他更加坚定了守护这一切的决心。帝京这盘棋,他必须破局!
翌日,皇宫庆功宴。
盛宴依旧,歌舞升平,仿佛前几日的血火只是幻梦。林知珩玄衣入席,瞬间成为焦点。皇帝周世弘高踞龙椅,对他不吝封赏,灵脉福地、奇珍异宝,出手阔绰,引来无数艳羡目光。
然而,酒至半酣,皇帝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知珩,笑容和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林爱卿年少英雄,不仅是北地支柱,更是朕与大周的功臣。听闻爱卿在北地,已有一位红颜知己,名为苏月岚,琴剑双绝,辅佐爱卿经营北盟,劳苦功高,实乃贤内助。朕心甚慰啊。”
此言一出,满场皆是一静!
许多不知内情的大臣宗亲面面相觑,原来这北地盟主早已心有所属?而且听陛下语气,似乎对此知之甚详,甚至……颇有赞许?
林知珩心中凛然,皇帝果然知道!而且选择在此时、此种场合公然点出,其用意绝非表面赞许那么简单。他稳住心神,起身恭敬回道:“陛下明察秋毫。月岚确与微臣相识于微末,相伴至今,于北盟确有微末之功,不敢当陛下‘贤内助’之誉。”他坦然承认,不卑不亢。
皇帝哈哈一笑,仿佛很是满意他的坦诚:“爱卿不必过谦。苏姑娘之才,朕亦有所耳闻。如此贤良女子,与爱卿正是良配。”他顿了顿,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下方因为这番话而脸色微微发白的九公主周薇,继续道:
“不过,爱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乃国之栋梁,北地之望。这婚姻大事,亦关乎国体。朕之九女薇儿,对爱卿亦是仰慕已久,天真烂漫,心思纯粹。朕思忖,若得苏姑娘之贤惠持家,薇儿之赤诚相伴,共同辅佐爱卿,岂非一段佳话?我大周与北地,关系也将更为紧密,实乃两全其美之事。”
图穷匕见!
皇帝并非不知苏月岚的存在,反而是在知道的前提下,提出了一个更“完美”的方案——让九公主与苏月岚“共侍一夫”!表面上是莫大恩宠,实则是一石三鸟:既用姻亲绑定林知珩和北地,又将皇室力量直接插入林知珩身边(无论是九公主本身还是随之而来的耳目),更是在试探和逼迫林知珩,看他是否愿意为了“大局”而接受这种安排,哪怕这可能伤及苏月岚的地位与感情。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林知珩身上。九公主周薇紧张得指尖掐进了掌心,眼中既有期盼,也有一丝茫然。顾清辞垂眸,看不清神色。楚狂歌眉头紧锁,握着酒杯的手青筋微露。四皇子周煜眼神闪烁,暗自揣度着父皇的深意。
压力如同实质,笼罩着林知珩。
他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苏月岚传讯中那句“家中一切,有我”的信任,闪过北地辽阔的山河,闪过自己立下的守护誓言。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对着皇帝深深一礼:
“陛下隆恩,林某感激涕零。月岚与微臣,乃生死相托之道侣,情深意重,微臣曾立誓,绝不负她。此心此志,天地可鉴。九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天真无邪,微臣一介武夫,奔波于北地风霜之间,实恐委屈了公主,更不敢有负陛下信任与月岚深情。驸马之位,关乎国体,亦关乎微臣本心,请恕林某……实难从命!”
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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