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将西边的天际染成一片壮丽的血红,也给苍茫的北地丘陵披上了一层悲壮而温暖的余晖。与后方那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隘口不同,先行一步的刘睿大队人马,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抵达了预定的休整点——落鹰涧。
这里并非什么险要关隘,而是一处位于两座矮山之间的凹陷谷地,一条已然半冻的小溪从中蜿蜒穿过,发出细微的叮咚声。谷地入口相对开阔,但内部却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岩洞和巨石屏障,易于防守,也便于隐蔽驻扎。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处依托山壁而建、看似不起眼的庄园,正是沈万三经营的众多秘密产业之一。
当队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霍去病等人的担忧进入谷地时,庄园那扇厚重的木门早已悄然开启,几名穿着朴素、眼神精干的庄户沉默地引着队伍进入。
庄园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屋舍俨然,虽然简陋,但足够遮风避寒。最大的厅堂被迅速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指挥中心。潜渊卫们不用吩咐,立刻接管了庄园内外的警戒,身影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工匠和商队伙计们则被安排到其他屋舍休息,炊烟袅袅升起,食物的香气开始驱散一些寒意与不安。
刘睿站在厅堂门口,望着谷地入口的方向,眉头紧锁。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地平线下,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点缀起稀疏的寒星。霍去病他们,还没有回来。
苏檀儿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一件厚实的毛皮大氅轻轻披在他的肩上。“殿下,涧内风寒,当心身体。”
刘睿紧了紧大氅,感受到皮毛上传来的暖意,心中的焦灼却并未减少分毫。他转过身,看向正在厅堂内对着地图和账本快速计算的沈万三。
“万三,此地安全可能保障?去病他们若归来,信号可曾明确?”刘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万三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胖脸上虽然难掩疲惫,但眼神依旧精明:“殿下放心,这‘听溪庄’乃是沈某多年前布下的一处暗桩,明面上是收皮货的山庄,实则囤积了一些物资,庄内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老伙计,口风紧,背景干净。庄外设有三道暗哨,潜渊卫的弟兄们已经接管,但凡有风吹草动,我们即刻可知。”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霍将军他们,约定好了,若事成归来,会在三里外的山岗上燃起三堆篝火,两明一暗。我们这里的哨位能看到。若遇紧急情况,则会发射红色响箭。”
听了沈万三的安排,刘睿心下稍安。沈万三在后勤与暗线布局上的能力,确实无可挑剔。
“殿下,还有一事需向您禀报。”沈万三压低了些声音,“关于明日我们即将抵达的最终汇合点——‘野马谷’,那边的前期布置,也已基本妥当。”
他引着刘睿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一个被标记出来的山谷:“野马谷地势更为开阔隐蔽,有水源,且远离主要商道。根据殿下之前的指示,我已命人提前数日,在谷地周边及通往谷地的几条路径上,散布了‘有大队边境溃兵和流民聚集,意图北上求活’的消息。如今这北地局势混乱,流民溃兵本就是常见之事,这番烟雾弹放出去,即便日后有零星耳目探查到谷中情况,也不会过于起疑,只会以为是一股新崛起的、规模较大的流民武装罢了。”
刘睿看着地图上那个标记点,目光深邃。那里,将是他真正意义上,拉起自己队伍的地方。沈万三的这番安排,无疑为“靖北军”的合理化出现,铺平了道路。
“做得很好。”刘睿赞许地点点头,“物资方面呢?五千人的接纳,绝非易事。”
沈万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眼神依旧坚定:“殿下,不瞒您说,压力巨大。庄内囤积的粮秣,加上我们车队携带的,满打满算,也只够五千人十日之需,这还是省吃俭用。药材、御寒衣物、帐篷更是紧缺。不过,属下已利用商队渠道,紧急从附近几个城镇调集了一批,会陆续运往野马谷附近隐藏起来。只是……这钱财如流水般花出去,若不能尽快在北疆打开局面,找到财源,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刘睿明白。坐吃山空,是任何势力崛起前最危险的境地。
“钱财之事,日后自有计较。眼下,先确保能顺利接收这支力量,站稳脚跟。”刘睿沉声道。他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对于开拓财源并非毫无头绪,只是眼下确非其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欧冶子忽然开口,声音如同铁石摩擦:“殿下,若真有五千人,军械缺口极大。庄内有一些我早年存放于此的铁料和工具,明日抵达野马谷后,老夫需立即选址,搭建工棚,着手修复旧械,打造新兵。时间,不等人。”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点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之一——装备。没有武器的军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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