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为了武昌!为了身后的父老!”他嘶吼着,声音在喊杀震天的城头上显得微不足道,却激励着周围的士兵死战不退。
与此同时,江面上的战斗也同样激烈。黄得功指挥水师,利用航速和火炮优势,不断在外围游弋,袭击试图从水路靠近,或者运输兵员、器械的清军船只。清军水师虽然船多,但战船性能、火炮射程和士兵操舟技术均不如振明军水师,被打得颇为狼狈,难以对武昌城墙形成有效的水面威胁。
激烈的攻防战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清军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攻城浪潮,城下尸体堆积如山,护城河已被染成暗红色,城头多处垛口破损,守军伤亡亦是不轻。多铎的中军大纛始终立在后方高坡上,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的血肉磨坊。
帅府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不断有传令兵浑身浴血地冲进来,汇报各门战况。
“报!中和门击退敌军第二次进攻,王游击负伤!”
“报!望山门一处城墙被吕公车搭上,正在激烈争夺!”
“报!水师黄帅报,击沉清军运兵船两艘,焚毁一架!”
林慕义站在沙盘前,手指紧紧按在代表保安门的位置上,指节有些发白。他能想象到那里的惨烈。陈忠在一旁,不断根据战报调整着沙盘上的小旗,脸色苍白。
“帅爷,保安门压力最大,是否将预备队调上去?”陈忠哑声问道。
林慕义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还不到时候。多铎的主力,特别是他的满洲马甲和葛布什贤超哈(护军营)还没动。我们的预备队,要用在刀刃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孙铭,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保安门必须守住!另外,让王五行动。”
就在城头血战正酣之时,一支约五百人的精悍小队,身着与清军降卒相似的号褂,在王五麾下最得力的一名千户带领下,利用城东南复杂的水网和芦苇荡掩护,悄然潜出城外,绕了一个大圈子,突袭了豹澥镇附近一座防守相对薄弱的清军后勤营地。
这支小队人人配备精良的燧发短铳和手榴弹(震天雷),行动迅捷,战术刁钻。他们并未强攻主营,而是四处纵火,焚烧粮草辎重,制造巨大的混乱,并刻意用满语、蒙语大喊:“明军援兵到了!”“粮草被烧了!”
后方营地的骚动很快影响到前线攻城的清军士气,攻势为之一滞。城头守军压力骤减。
多铎在中军接到粮草被袭的报告,脸色瞬间铁青。他没想到,在如此重兵围城之下,林慕义竟然还敢派兵出城逆袭!
“废物!”他猛地将马鞭摔在地上,“一群废物!连后勤都看不住!”他盯着远处依旧巍然耸立的武昌城墙,眼中怒火熊熊,却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今日暂停进攻,各部退回营地,严防敌军夜袭!”
清脆的鸣金声从清军后方响起,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层层叠叠的尸体。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看着退去的敌军,几乎虚脱。许多人直接瘫坐在血泊和泥水之中,大口喘息着,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战友的悲痛。
孙铭挂着一杆长枪,勉强站稳,看着退去的敌军,又看了看身边伤亡近三成的部下,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变成了一声嘶哑的哽咽。
“我们……守住了……”
雨水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城头斑驳的血迹,却冲不散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林慕义登上保安门城楼,默默地走过激战后的战场,看着士卒们搬运遗体,救护伤员,修补工事。他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被打得变形的燧发铳弹壳,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传来。
这一日,武昌城如同一尊在血火中经受锤炼的巨鼎,虽然外表出现了裂纹和凹痕,但鼎身依旧稳固,鼎足深深扎入了脚下的土地。
砥柱新立,初经风浪,未倒。
但林慕义知道,多铎绝不会就此罢休。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他望向远方那片连绵的敌营,目光冰冷。
这尊新鼎,能否最终炼成,就看它能否承受住接下来更猛烈的煅烧与锤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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