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冬,北风卷着雪沫,如同刀子般刮过中原大地。畿辅之地的惨状,通过逃难人群绝望的眼神和冻毙于路途的尸骸,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国难的深重。清军主力在多尔衮指挥下,已然开始了有序的北撤,队伍中满载着劫掠来的粮食、布帛、金银,以及哭嚎不绝的被掳百姓,长长的车队和人群,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蜿蜒在北方冻土之上。
吴庄堡内,气氛凝重如铁。林慕义的决定,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主动出击?袭击清军后勤?”陈忠第一个表示反对,眉头紧锁,“教官,我军主力据险而守,尚可自保。若主动出击,野外浪战,面对建奴精骑,胜算几何?一旦有失,数年根基,毁于一旦啊!”
“是啊,教官!”李贵虽然好战,但也知轻重,“多尔衮主力虽撤,但殿后部队皆是精锐,多铎那厮也在侧虎视眈眈。咱们出去,不是往狼嘴里送吗?”
众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以步兵为主、倚仗火器和工事的振明军,离开预设阵地,在冬季的平原上与清军骑兵野战,无疑是扬短避长,风险极大。
林慕义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所虑,我岂能不知?但此战,非打不可!”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清军北撤的几条主要路线上:“建奴此番入塞,如入无人之境,劫掠甚重,气焰嚣张至极!若任其安然北返,我大明军心民心,将彻底崩溃!届时,虏骑视我中原如牧场,想来则来,想走则走,国将不国!”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凌厉:“我振明军偏安一隅,虽能自保,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天下若亡,我等又能独存几时?此战,不仅要打,而且要打赢!要打出我汉家儿郎的血性!要让建奴知道,这片土地,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后院!也要让天下人看到,大明还有敢战之兵,还有能战之将!”
“再者,”林慕义话锋一转,指向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我们并非要与其主力硬碰硬。王五已查明,多尔衮劫掠的财货人口,分作数队,由不同的蒙古附庸和汉军旗押送。其中一路,约有两千辅兵、五百蒙古骑押运,携带大批粮草和上千被掳百姓,将于三日后,途经顺德府以北的‘野狐岭’。”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野狐岭地势险要,官道穿行其中,两侧山丘利于设伏。我们不打其精锐,就打这支相对薄弱、行动迟缓的运输队!目标有二:其一,焚毁其粮草辎重,断其一部补给,挫其锐气;其二,尽可能解救被掳百姓!”
“此战,不求全歼,只求快、准、狠!一击即走,绝不恋战!”林慕义斩钉截铁地定下了作战基调。
众人闻言,陷入沉思。袭击运输队,风险确实小了很多,而且若能成功,政治和军事意义巨大。不仅能打击清军士气,更能极大地提振己方和天下的民心士气。
“干了!”李贵第一个表态,眼中重新燃起战意,“娘的,早就想狠狠揍这群畜生一顿了!”
陈忠沉吟片刻,也缓缓点头:“若目标仅限于此,计划周详,倒也可行。只是,派谁去?带多少兵马?”
“我亲自去。”林慕义平静地说道。
“什么?!”众人皆惊。
“教官!不可!您是一军之主,岂可亲身犯险?”陈忠急忙劝阻。
“此战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指挥,方能随机应变。”林慕义态度坚决,“况且,将士用命,主帅岂可安坐后方?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随即下达命令:“李贵,你精选八百锐士营老兵,全部配备新式燧发枪和足量定装弹药、手雷。陈忠,你另派一哨骑兵(两百骑)随行,负责外围警戒和追击溃敌。王五,你的人负责引导和战场遮蔽,务必确保行军路线隐秘,并及时传递消息。”
“记住,我们不是去决战,是去狩猎!动作要快,如雷霆一击;撤退要疾,如风卷残云!”
命令下达,整个吴庄堡如同精密的钟表般运转起来。被选中的锐士营士卒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脸上带着凝重与决然。他们知道,这将是一次深入虎穴的冒险。
三日后,深夜。野狐岭官道两侧的山林中,八百锐士营士卒如同蛰伏的猎豹,无声地潜伏在冰冷的积雪和枯枝下。寒风呼啸,掩盖了所有的声息。林慕义伏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后,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下方蜿蜒的官道。李贵带着骑兵隐藏在更远的侧后山林中,随时准备策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冷侵蚀着每个人的肢体,但没有人动弹一下,只有呼出的白气在黑暗中迅速消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方终于传来了隐约的车轮声、马蹄声,以及压抑的哭泣声。长长的队伍如同蠕动的长蛇,缓缓进入了伏击圈。前面是数百名蒙古骑兵,散漫地游弋着,中间是望不到头的、装载着粮食财货的大车和蹒跚前行的被掳百姓,队伍末尾还有数百名辅兵和少量押送的汉军旗士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挽大明天倾:从驿卒开始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挽大明天倾:从驿卒开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