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的暮春,豫东大地在兵燹与饥馑的交替蹂躏下,顽强地透出一丝绿意。田垄间野草疯长,偶尔可见去岁荒弃的甘薯藤蔓重新抽芽,在一片破败中点缀着微不足道的生机。
李贵率领的五百锐士,如同一柄烧红的薄刃,悄无声息地切入了睢州以南的混乱地带。他们的行动迅捷而致命,绝非寻常官军剿匪那般大张旗鼓,拖泥带水。
目标明确——那些趁着罗汝才败退、官府无力掌控而重新啸聚的小股流寇,以及某些借“保境安民”之名行劫掠之实的土豪寨堡。
首战在一个名为“张谷屯”的寨子外展开。屯主张老疤,原是罗汝才麾下一个小头目,罗部败退时裹挟了部分溃兵和财物盘踞于此,继续为祸乡里。寨墙不高,守备松懈,张老疤正做着割据一方的美梦。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李贵没有选择强攻,他派出二十名最精锐的斥候,口衔枚,足裹布,利用钩索悄无声息地摸掉了寨墙上的哨兵。随后,主力如同鬼魅般涌入寨中。
战斗在短时间内结束。大部分匪寇还在睡梦中就成了俘虏,少数负隅顽抗者,在新式燧发铳精准的点射和锐士营士卒凶狠的白刃突击下,迅速被清除。张老疤被从被窝里拖出来时,犹自不敢相信,官军(他以为是官军)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李贵没有滥杀,他将被掳的百姓释放,将缴获的粮食大部分分发下去,只带走部分军械和浮财。对于俘虏的匪寇,首恶张老疤当众处决,其余胁从者,经过甄别,愿意回家的发给少量路费,无家可归或有些勇力的,则被打散编入辅兵队伍,以观后效。
“俺们是振明军,林教官麾下!”行刑前,李贵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声音洪亮,对着下面惊疑不定的百姓和俘虏吼道,“只诛首恶,不问胁从!往后这片地界,由俺们振明军看着,谁敢再祸害乡亲,这就是下场!”
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抚,只有最直接的血腥震慑和最朴素的承诺。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被释放的百姓和少数刻意放走的俘虏,迅速在睢州以南的乡野间传开。
接下来的日子,李贵所部马不停蹄,接连扫荡了三处类似的匪巢。战术或有不同,或夜袭,或诱敌,或强攻,但核心原则不变:速战速决,惩恶扬善(至少表面如此),并不断强化“振明军”和“林教官”的名号。
他们不像官军,更像一股纪律严明的“义师”,或者说,一股有着自己明确规则和诉求的新兴势力。缴获的物资,一部分用于自身补给,一部分就地分发或用于向当地乡绅换取情报和少量粮秣支持。对于沿途遇到的村落,秋毫无犯,甚至偶尔会用随军郎中救治病患。
这种做派,与以往任何一支军队都截然不同,很快引起了地方势力的注意。
一些较小的寨堡和乡绅,在掂量了自身实力和李贵所部展现出的战力后,选择了合作。他们提供流寇情报,开放集市进行有限度的贸易,甚至默许振明军的征兵人员在辖区内活动。当然,这种合作建立在振明军强大的武力和相对“公道”的行事基础上,脆弱而现实。
与此同时,王五撒出去的“沙子”也开始发挥作用。那些扮作行商、流民的眼线,不仅带回了更精细的地图、各方势力动向,也成功与几家颇有实力的地方大族搭上了线。这些大族根基深厚,往往聚族而居,拥有坚固的坞堡和相当数量的私人武装,对官府阳奉阴违,对流寇则时降时抗,一切以家族存续为首要。
与他们的接触更为谨慎和复杂。林慕义开出的价码是:振明军保障其安全,不受流寇侵扰;其家族子弟若有才能,可入振明军效力或进入林慕义控制下的行政体系;作为回报,他们需要提供稳定的粮食、物资供应,并在必要时提供人力支持。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也是一种变相的结盟。几番试探和讨价还价后,终于有一两家位于睢州、宁陵交界处,深受流寇之苦又对官府彻底失望的大族,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而在吴庄堡,林慕义则专注于内部“砺剑”。
匠作营内,铋合金铳管的良品率在赵铁柱和工匠们不眠不休的摸索下,终于艰难地爬升了一成。虽然依旧代价高昂,但至少看到了持续改进的希望。林慕义果断下令,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小批量投产,优先装备李贵麾下的锐士营。
那简陋的“木柄手雷”和“铁壳地雷”也试制出了第一批样品。手雷是在掏空的木棒一端固定一个装满火药和铁渣碎瓷的薄铁罐,引信外露,使用时点燃投掷;地雷则是将火药和铁钉碎石埋入陶罐或木箱,上面覆以木板,设下压发或拉发的简易机关。威力有限,可靠性存疑,但在守城或预设战场时,无疑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慕义亲自参与了测试,指出了几处引信和密封方面的改进意见。他没有好高骛远地去追求更超前的武器,而是将现有技术潜力挖掘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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