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三月的晨风,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吹拂着运河两岸刚刚冒出些许绿意的垂柳。黑石谷的辕门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轰然洞开,没有号角长鸣,没有战鼓雷动,只有马蹄包裹粗布、车轮紧扎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士卒们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林慕义一马当先,依旧是那身半旧铁甲,青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扫过身后蜿蜒而出的队伍。经过黑石谷短暂的休整与扩充,如今的振明军,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甚至略有超出。
出征的兵力达到了一千二百人,其中战兵八百,辅兵四百。战兵中,火铳手扩充至两百人,装备了六十支堪用的新式燧发铳和一百四十支经过精心检修改良的火绳枪;长枪手与刀盾手四百人,半数换装了从王德禄处抄没或自行打造的崭新长枪和镶铁棉甲;弩手一百人,教导队作为核心骨干,依旧保持五十人编制。此外,还有三十人的骑兵哨(主要由缴获的战马和熟悉骑术的老兵组成),以及两门经过赵铁柱反复调试、可靠性有所提升的佛朗机小炮。
队伍中多了许多新面孔,他们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兵器,努力跟上老兵的步伐,眼神中既有对未知战场的恐惧,也有一丝被选入“忠勇”之师的兴奋。而那些从黑水洼、通州码头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则面色沉毅,眼神锐利,如同磨砺过的刀锋。
队伍沿着官道,沉默而迅速地向西北方向挺进。他们的目标,是距离天津卫城约四十里,位于运河西岸的一处名为“八里桥”的区域。此地是运河上一处重要的渡口和枢纽,控扼着通往京师和南下山东的水陆要道,战略位置紧要。
沿途所见,比之前往通州时更为凄惨。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饿殍遍野,偶尔可见小股溃兵或土匪流寇,远远看到这支军容严整、杀气隐隐的队伍,便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战争的阴云,已然笼罩了整个京畿。
“教官,看这情形,建奴游骑恐怕已经渗透得很深了。”陈忠策马跟在林慕义身侧,眉头紧锁。
林慕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路旁一具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沉声道:“所以我们才要前出至此。不能等敌人打到天津城下。在这里立住脚,既能屏障天津,也能窥探敌情,寻机歼敌。”
午时前后,队伍抵达八里桥。此地原本有一个不小的镇集,如今也已大半荒废,只剩下一些无力逃难的老人蜷缩在残破的屋檐下,眼神麻木。横跨运河的石桥依旧完好,桥头原本有一座巡检司的营房,如今空无一人。
林慕义立刻下令,以巡检司营房和桥头为核心,依托运河及周边几处起伏的土丘,建立防御营寨。李贵带着教导队和工兵辅兵,指挥士卒砍伐树木,挖掘壕沟,设置鹿砦拒马,构筑简易的胸墙和射击位。王五的斥候队则如同撒出去的网,迅速向北方、西方扇形散开,侦查敌情,最远放出二十里。
营寨的建立并非一帆风顺。当天下午,一队约三十人的后金游骑便出现在运河对岸,他们远远地观察着正在忙碌的明军,发出嚣张的唿哨声,甚至隔着宽阔的河面,射来了几支挑衅的箭矢,力道强劲,深深钉入木桩。
“他娘的!老子去宰了这群鞑子!”李贵见状大怒,就要带骑兵哨过桥追击。
“站住!”林慕义喝止了他,“小股游骑,诱敌而已。不必理会,加紧筑营!”
他站在刚刚垒起的胸墙后,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岸那队骑兵。对方甲胄鲜明,骑术精湛,显然是精锐的斥候。他们并未强行渡河,只是在外围游弋窥探,显然是在侦察明军的兵力、布防和反应。
“看来,我们的到来,已经引起了建奴的注意。”林慕义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陈忠和李贵道,“传令下去,夜间岗哨加倍,火铳队和弩手分成三班,轮流值守,防止敌人夜袭。”
接下来的两日,营寨在紧张的氛围中初步建成。斥候不断传回消息:北面五十里外的香河县已确认被后金偏师攻占,约有千余敌军驻守;西面宝坻方向,亦有大队后金兵马活动的迹象;运河之上,原本繁忙的漕运已彻底中断,只有零星悬挂着不明旗帜的小船偶尔驶过,行迹诡秘。
第三日黄昏,王五亲自带着两名斥候,押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穿着明军号衣却形迹可疑的汉子,回到了营寨。
“教官,抓到个舌头!”王五将那人推搡到林慕义面前,“这厮鬼鬼祟祟在营地外围窥探,被我们暗哨拿住。身上搜出了这个!”他递上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蛇形图案!
林慕义瞳孔骤然收缩!又是蛇纹令牌!他接过木牌,触手冰凉,与怀中之物几乎一模一样。他目光如刀,射向那名俘虏:“说!谁派你来的?这令牌是做什么用的?”
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小……小的是香河县衙的快手,是……是县尊大人让小的过来,打探……打探贵军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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