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高气爽,难得的晴日。阳光洒在泥泞未干的训练场上,映出一片晃眼的光斑。昨日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林慕义便已站在了队列前方。
他没有继续枯燥的队列训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堆放在角落、锈迹斑斑的废旧军械——几杆枪头歪斜的长枪,数把刀刃卷口的腰刀,还有几副皮革开裂、铁片松散的棉甲。
“李贵,出列!”林慕义点名。
刀疤老卒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昨日被罚跑的不满。
“拿起那杆枪。”林慕义指向一杆枪缨褪色、木杆都有些腐朽的长枪。
李贵依言拿起,动作随意。
“你觉得,这杆枪,能刺穿建虏的铠甲吗?”林慕义问。
李贵撇撇嘴:“凑合能用呗,真打起来,靠的是力气和胆色!”
“力气?胆色?”林慕义冷笑,突然喝道,“用你最大的力气,刺前面那棵木桩!”
李贵被他一激,低吼一声,双臂运力,猛地一个突刺!枪尖狠狠扎在作为标靶的木桩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看似完好的枪头竟连同小半截木杆,直接断裂开来!李贵收势不及,差点摔个跟头,引得队列中一阵压抑的哄笑。
李贵握着半截断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慕义走过去,捡起断裂的枪头,展示给众人看。断口处木质腐朽,枪头与木杆的榫卯结合处更是锈死松动。“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指望‘凑合用’的兵器!敌人还没碰到,自己的家伙先断了!到时候,你们的力气和胆色,顶个屁用!”
他声音陡然提高:“从今天起,操练之余,所有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将所有这些废旧军械拆卸、清理、分类!锈蚀的打磨,松动的加固,损坏严重的,记录在案!二组,负责修补营防,加固栅栏,挖掘陷马坑!三组,由陈哨长带领,继续进行基础队列和体能训练!每日轮换!”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是杂役,是浪费时间!但我告诉你们,保养好你们的武器,修缮好你们的营盘,和练习杀人技一样重要!一支连自己武器和窝巢都收拾不好的军队,不配称为军队,只配称为乌合之众!”
士卒们面面相觑,但看着李贵手中那截断枪,再没人敢出声质疑。陈忠适时的厉声催促下,队伍迅速行动起来。打磨铁器的刺耳声、挖掘泥土的吭哧声、以及操练的口令声,交织在一起,让这片沉寂已久的营区,第一次焕发出一种略显杂乱,却充满生气的活力。
林慕义亲自参与到第一组的军械清理中。他拿起一把锈蚀严重的腰刀,用粗砂石仔细打磨,动作熟练得不像个生手。他一边打磨,一边仔细观察着刀身的锻造纹路和锈蚀情况,脑海中系统灌输的【基础材料学】知识自然而然地浮现,让他对明代钢铁的质地和缺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下午,操练完毕,夕阳西沉。林慕义和陈忠换了身不起眼的旧衣服,离开了营区,向关城内西南角的匠户聚居区走去。
与军营的肃杀和市井的喧嚣不同,匠户区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煤烟、金属和汗水气味的独特氛围。低矮的土坯房密密麻麻,狭窄的巷道污水横流,随处可见堆积的边角料和废弃的模具。一些匠户还在自家门口的小棚子里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昏暗的灯火映照着他们疲惫而专注的脸庞。
陈忠显然对这里很熟,七拐八绕后,在一处更为偏僻、紧挨着一段废弃城墙的破旧小院前停下。院墙塌了半截,院门歪斜,里面只有两间低矮的茅屋,一盏如豆的油灯从窗户纸透出微弱的光。
陈忠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赵铁柱那张黝黑沉默的脸露了出来。他看到陈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再看到陈忠身后的林慕义,那惊讶变成了深深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陈哨长?您这是……”赵铁柱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在林慕义身上扫过。
“进去说。”陈忠低声道。
赵铁柱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两人进了屋。
屋内更是简陋,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桌,几条板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灰和金属味。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老妇人蜷在里屋的炕上,轻声咳嗽着。
“柱子,谁来了?”老妇人虚弱地问。
“娘,没事,是陈哨长。”赵铁柱应了一声,示意林慕义和陈忠坐下,自己则警惕地站在门口附近。
陈忠开门见山:“铁柱,这位就是林慕义,林教官。”
赵铁柱身体微微一震,看向林慕义的目光更加复杂,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认得这张脸,法场那天,他挤在人群里看过。
林慕义站起身,对着赵铁柱,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赵兄弟,前次之事,多谢了!若非你冒险传递消息,林某恐怕难有今日。”
赵铁柱没料到林慕义会如此,有些手足无措,黝黑的脸庞涨红了些,连连摆手:“不……不敢当,林教官言重了……我,我也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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