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信琴音”四个字,如同四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织云的眼底,更扎进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之中。高空的风似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她四肢冰凉。她看着身旁仍在与虚空触手角力、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的谢知音,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殆尽,只剩下浓浓的戒备与冰冷。
然而,就在她心绪如坠冰窟之际,城砖上那由顾七骨雕刀法刻下的字迹,仿佛感应到了她目光的注视,或者说,感应到了她怀中传薪之子体内那微弱却同源的骨雕传承气息,突然微微发亮起来!
那是一种温润的、如同老旧象牙般的乳白色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安抚力量,与周围虚空阴影的污浊、茶毒的腥甜形成了鲜明对比。
光芒亮起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以那发光字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奇特的共鸣波动,如同水纹般急速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苏州城!
嗡——!
整座城市,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
紧接着,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富丽堂皇的府邸、寻常百姓的家中、甚至是一些早已废弃的作坊和祠堂里——无数件骨雕器物,无论大小,无论用途,都仿佛听到了远古的召唤,纷纷自行颤动起来!
骨簪、骨梳、骨牌、骨雕摆件、乃至一些祭祀用的古老骨器……它们挣脱了抽屉、博古架、甚至是主人紧握的手,化作一道道乳白色的流光,破窗而出,穿墙而过,如同百川归海般,从四面八方向着城墙上方、织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骨器飞临高空,在“勿信琴音”那发光字迹的引导下,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碰撞,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开始自动拼凑、组合!
较小的骨片构成纤细的指骨,较粗的骨牌拼成臂骨,弯曲的骨簪连接成肋骨……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仿佛在演奏一曲古老的安魂乐章。
眨眼之间,一幅由无数白骨拼凑而成的、巨大无比的骷髅骨架舆图,赫然悬浮在了高空之中!
这骷髅舆图并非人形,而是完美复刻了下方的苏州城全景!白骨构成的街道阡陌纵横,各大园林、标志性建筑的位置分毫不差,甚至连蜿蜒的河道都用细小的骨片勾勒得清清楚楚!
而在这幅森白骇人的舆图上,最为醒目的是,在代表城北一片荒废区域(那里原本是古老的制陶作坊区,如今早已是一片瓦砾)的位置,所有的白骨都指向了一个中心点,并且在那里凝聚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指骨构成的白色箭头,死死指向那片废墟!
骨雕共鸣,聚成舆图,直指城北!
这显然是顾七留下的后手,是他用生命埋下的、指向真相的路标!
几乎在骷髅舆图成型的瞬间,缠绕着织云和谢知音的青纹光索猛地一松,那股强大的悬停力量消失,两人一婴顿时朝着地面坠落!
下坠的过程中,织云死死盯着那幅白骨舆图指示的方向,将城北废墟的位置牢牢刻在脑海里。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在空中艰难调整姿势,试图减缓下坠的冲击。谢知音则闷哼一声,在被虚空触手缠绕的情况下,依旧试图运转残存的力量护住自身。
“噗通!”“噗通!”
几人先后重重摔落在靠近城北区域的、一片相对松软的荒草地上。虽有缓冲,但仍摔得气血翻涌,浑身剧痛。
织云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查看怀中的传薪之子,见他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迅速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谢知音。
只见谢知音摔落在地后,那些缠绕他的虚空触手似乎因为离开了特定区域或者能量不足,如同潮水般迅速缩回了城墙方向的阴影之中,只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紫黑色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可怕勒痕,以及满手的腥臭黏液。他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织云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顾七的警告,心中戒备更甚。但她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城北废墟中隐藏的东西,可能关乎整个苏州城的存亡。
她挣扎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抱着孩子,踉跄着朝骷髅舆图指示的城北废墟跑去。谢知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艰难地撑起身体,默默地跟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城北废墟,断壁残垣,荒草及腰,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破败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按照白骨舆图箭头的精确指引,织云来到了一片看似平平无奇的瓦砾堆前。她放下孩子,不顾双手被碎石划破,开始奋力挖掘。谢知音迟疑了一下,也走上前,用他那只受伤较轻的手,默默地帮忙清理碎石。
挖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向下掘进三尺有余,指尖突然触到了坚硬冰冷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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