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西市,是一锅煮沸了的浓汤。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在这里汇集、分流。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膻味、香料的异香、烤胡饼的焦香,以及无数人汗水的咸湿气味,构成了一种独属于此地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混沌。
崔器穿了一身半旧的棉布袍子,腰间挂着一个瘪瘪的钱袋,脸上带着几分乡下人初入大城的拘谨与好奇。他随着人流,挤进了位于西市十字街口的“通济柜坊”。
这是长安城最大的钱引铺之一。铺面三开间,门口两尊石狮子擦得油光发亮。柜台由一整根黄花梨木打造,足有三尺高,将铺内与铺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柜台后,七八个账房先生正襟危坐,拨打算盘的声音,如急雨般密集。
崔器没有去排那些兑换钱引的长队。他绕到柜台最角落的一个窗口。这里人最少,专门处理一些零散的“杂务”。负责这个窗口的,是一个年近半百、山羊胡子的老账房。
“老丈,问个事。”崔器凑上前去,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不动声色地塞到柜台的缝隙里。
老账房眼皮都没抬,只是用算筹将那几枚铜钱拨到自己手边,掂了掂分量,又听了听声音。
“说。”
“俺是从蓝田县来的,种了点麦子,换了些钱。”崔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神秘,“听村里人说,最近市面上的钱,有些不对劲。说是……说是官家铸钱的炉子出了岔子,出来的钱,分量不足。俺这不是怕吃亏嘛,想跟您打听打听,可有这回事?”
老账房拨打算盘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崔器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官家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乡下人能打听的?”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通济柜坊,只认钱,不听闲话。要兑钱就排队,不兑就出去。”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拨弄他的算盘,再也不看崔器一眼。
崔器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了出来。
他没有气馁,又接连走访了“四海源”、“汇通记”等几家大钱铺。说辞大同小异,得到的反应,也几乎一模一样。那些在钱眼里打滚了一辈子的老账房,一个个都精得像猴,嘴巴比蚌壳还紧。
直到他走进一家位于偏僻巷子里的、名叫“利贞”的小钱铺。
这家铺子门面很小,只有一个窗口。掌柜的是个瘦小的中年人,一双眼睛却格外灵活。
崔器依旧是那套说辞。
那瘦小掌柜听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赶人。他反而停下了手中的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崔器。
“这位客人,你这消息,是从何处听来的?”
“俺……俺也是听俺们村一个在官府当差的远房亲戚说的。”崔器挠了挠头,一副憨厚的样子。
“哦?”瘦小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你那位亲戚,可有说,是哪个炉子出的岔子?又是哪一批钱有问题?”
“这个……这个俺就不知道了。俺那亲戚也就提了一嘴,说让俺们自个儿小心点。”
瘦小掌柜沉吟了片刻。他从钱箱里,抓起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
“这样吧。你把你的钱,拿出来。我帮你瞧瞧。若是足陌的好钱,我按市价,九八兑换。若是有问题的钱,我只能按九五兑换。你看如何?”
崔器“犹豫”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几十枚铜钱。这些钱,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足陌的标准官钱。
瘦小掌柜将那些钱,一枚一枚地掂过,又用专门的钱范卡过,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都是好钱。九八兑,换不换?”
“换,换!”崔器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一样,连连点头。
交易完成,崔器拿着换来的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他走后,那瘦小掌柜立刻从柜台后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向外望去。他看着崔器那土里土气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转身回到铺内,对一个正在扫地的伙计吩咐道:
“去,把库里昨天收上来的那几贯钱,全部重新过一遍。一枚一枚地过!”
同一时间,在西市另一端的香料行。
安般若一身寻常妇人的打扮,头上包着一块半旧的头巾,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她正站在一家名为“大食遗珍”的香料铺前,与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波斯老板,为了一小撮乳香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
“老板,你这乳香,也太贵了。上次买,还不是这个价。”
“这位娘子,此言差矣。”波斯老板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摊开双手,“如今这丝路不太平,安西那边又在打仗。能运到长安的货,一日比一日少。这价钱,自然也是一日比一日高了。”
安般若“愤愤不平”地付了钱,提着那一小包乳香,走出了铺子。
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香料行里,继续闲逛。她时而在一家铺子前停下,闻闻豆蔻的气味。时而又在另一家铺子前,询问胡椒的价钱。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为家里的采买,而精打细算的普通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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