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女子身上。
赫连伽罗的提议，如同一道精妙的绳索，将洛云曦牢牢捆住，让她进退两难。
这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在国家大义与异邦盟友的双重压力下，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洛云曦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直视着龙椅之上的皇帝。她知道，此刻，真正做决定的，不是她，而是这位天启王朝的最高主宰。
“王子殿下言重了。”洛云曦的声音清冷如故，打破了殿上的沉寂，“对抗隐宗，乃我天启分内之事，臣义不容辞。只是，联军指挥之事，事关重大，非臣一人所能决断，还请陛下圣裁。”
她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赫连伽罗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帝轩辕宏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更深的忌惮所取代。洛云曦的应对滴水不漏，既表现出了忠君爱国之心，又没有丝毫揽权的意图，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发作的借口。
“好。”皇帝缓缓开口，声音雄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戎王子深明大义，慧安县主忠勇可嘉。隐宗之祸，乃国之巨患，朕决意，倾举国之力，与北戎联手，共灭此獠！”
“陛下圣明！”满朝文武齐声应和。
“至于联军之事……”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的洛云曦与赫连伽罗，“王子殿下远来是客，又熟悉北境风物，当为联军主帅之一。”
“多谢陛下！”赫连伽罗躬身行礼。
“慧安县主智计无双，清吏司情报遍布天下，当为联军参赞，主理情报与谋划。”
“臣，遵旨。”洛云曦垂眸应道。
看似是合理的安排，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微妙。主帅与参赞，名义上有了区分，实则依旧是分庭抗礼之势。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但大军出征，不可无帅。朕意，命镇北将军李牧之，为此次征讨大军监军，总领三军兵马调度，节制各方！”
李牧之？
这个名字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李牧之，曾是天启军中一员悍将，战功赫赫。但十年前，因一场战役失利，被一撸到底，从此赋闲在家，几乎已被朝堂遗忘。
所有人都知道，李牧之为人刚正不阿，治军严苛，最重要的是，他对皇室忠心耿耿，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
在此时此刻，重新启用这样一个人，其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制衡！
这是帝王心术最直接的体现。
皇帝不信任赫连伽罗，更不信任权势滔天的洛云曦。他需要一个绝对忠于自己的人，去充当那根搅动浑水的棍子，去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用一个赋闲的老将，去节制草原的雄鹰和京城的麒麟。这手腕，不可谓不毒辣。
洛云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皇帝这是在告诉她，无论你飞得多高，手中的线，永远攥在我的手里。北境之行，你不是去做主的，而是去戴着镣铐跳舞的。
“陛下圣明！”丞相刘晏第一个出列附议。他看了一眼洛云曦，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臣等附议！”百官随之应和。
大局已定。
“李牧之听封！”皇帝高声道。
一名身着布衣，须发半白，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枪的老者，从武将队列的末尾，缓步走出。
他走到殿中，跪地行礼，声音洪亮如钟：“老臣李牧之，听凭陛下差遣！”
“好！”皇帝走下龙椅，亲手将他扶起，“朕命你为征北监军，赐尚方宝剑，凡三军将士，不遵号令者，可先斩后奏！朕只要你记住一点，北境，是我天启的北境！”
“老臣，万死不辞！”李牧之重重叩首，眼中闪烁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光芒。
看着这一幕君臣相得的画面，洛云曦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好一个“天启的北境”。
这趟北境之行，还未启程，便已注定是一场龙潭虎穴。
她要面对的，不仅有隐宗的阴谋，草原的险恶，还有一个时时刻刻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君王，和一个绝对忠诚于君王的监军。
前路，已是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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