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赵德柱得意洋洋地展示了纸张的韧性(用力拉扯不断)、吸墨性(用秃笔蘸墨写了几个字,清晰不洇),并压低声音报出那惊人的成本估算时,赵有财脸上的不屑瞬间消失了!他拿起一张纸,反复摩挲、对着光看、甚至用舌头舔了舔(尝碱味),眼神越来越亮,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这……这真是用那些麦秸做的?”赵有财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千真万确!爹,都是陆案首领着咱们弄出来的!”赵德柱赶紧把陆仁推到前面。
赵有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陆仁,这个穿着粗布袍子、年仅九岁的县试案首。惊讶、审视、算计……各种情绪在他眼中飞快闪过。他堆起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拍着陆仁的肩膀(力道不小):“哎呀呀!陆案首!了不得!真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点石成金的手段!赵某佩服!佩服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热络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这纸好啊!大有可为!这样,贤侄,还有柱子、徐公子、沈小哥,你们把这做纸的方子,详细地写下来交给赵叔。场地、人手、工具、原料收购、销路,赵叔全包了!保管把这‘金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至于你们几个孩子嘛……”他笑眯眯地,仿佛在施舍,“赵叔不会亏待你们,每月给你们分点红利,当零花钱!如何?”
来了!典型的摘桃子! 赵有财想用一点“零花钱”就把核心技术和未来的巨大利润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把陆仁这个发明者和几个孩子踢出决策圈!
赵德柱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老爹出钱出力,分点红利也正常。徐文谦眉头微皱,觉得赵有财吃相有点难看。沈默则紧张地看向陆仁,小手攥紧了衣角。
陆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点孩童般的“天真”笑容:“赵伯父愿意帮忙,自然是好。不过,这‘麦秸变金纸’的法子,看似简单,实则内有乾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走到那堆生石灰旁,随手拿起一小块:“比如这石灰的用量和投放时机,水温的控制,多一分则纸脆易碎,少一分则沤煮不烂,纤维粗硬。还有这草木灰预洗的浓度、时间,捶打的力度和均匀度,抄纸时水槽的深浅、帘子入水的角度和晃动的手法……”他一口气说出十几个关键控制点,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每个点都直指工艺核心,听得赵有财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陆仁拿起一张成品纸,轻轻一撕,发出“刺啦”一声:“赵伯父请看,此纸韧而不脆,乃因我在捶打后期加入了少量树皮浆(他之前试验时偷偷加入少量杨树皮沤的浆,增加了纤维长度和韧性)。此乃秘中之秘。”他又拿起旁边一张颜色稍白的纸:“此纸颜色略好,乃因我在沤煮后多了一道‘漂白’工序,用的是……嗯,一种特殊的‘药水’(其实是利用阳光暴晒和反复清水漂洗的自然氧化漂白,但他故意说得神秘)。”
他目光清澈地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赵有财,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力量:“此等细微关窍,非亲身试验、反复琢磨不可得。若仅凭一纸方子,依样画瓢,做出来的恐怕就不是‘金纸’,而是‘废纸’一堆了。届时,投入的钱财、人力,怕是要打了水漂。”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技术的复杂性和自身的不可替代性(核心工艺和持续改进能力),又暗示了盲目复制的巨大风险。赵有财是精明商人,立刻听懂了弦外之音:这生意离了陆仁这个“总工程师”的核心把控,根本玩不转!强行摘桃子,只会鸡飞蛋打!
库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赵有财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盯着陆仁,眼神复杂,第一次真正将这个九岁的案首当成了一个需要平等对话、甚至需要忌惮的“合作伙伴”来看待。
就在这时,库房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一个温和却带着官威的声音:“哈哈,好一个‘麦秸变金纸’!好一个‘内有乾坤’!文谦,你信中说得神乎其神,为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文谦的父亲,陈留县县令徐阶,一身常服,在两名便装衙役的陪同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库房门口,正含笑看着里面,目光尤其落在侃侃而谈的陆仁身上,充满了赞赏和浓厚的兴趣!
“父亲!”徐文谦惊喜地迎上去。
赵有财更是吓了一跳,慌忙躬身行礼:“草民赵有财,拜见县尊大人!”心中暗叫侥幸,幸好刚才没把话说绝!
徐阶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缓步走进来,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张刚造好的纸,仔细端详,又看向陆仁,眼神温和却洞悉一切:“陆仁,你小小年纪,有此巧思,造福寒门学子,功莫大焉!方才所言,鞭辟入里,深谙‘格物致用’之精髓!甚好!”
他目光扫过略显局促的赵有财,又看看陆仁、徐文谦、赵德柱、沈默四人,朗声道:“此‘麦秸造纸’之术,利国利民,当大力推行!然稚子之力终有未逮。赵东家既有心参与,甚好。本官看,不如由县衙出面,行‘官督民办’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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