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郎,名义上隶属光禄勋,负责“掌宿卫侍从”,是守卫宫禁、扈从天子的亲近武职。
在太平年月,此职多选容貌端正、通晓经书的世家子弟充任,是清贵之选,亦是晋升之阶。
然而,在董卓掌控下的洛阳皇宫,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邓安的“羽林郎”职务,更像是一个被刻意架空的荣誉头衔,夹杂着监视与利用。
他的日常,被严格限定在南宫外围区域,核心的北宫禁苑,尤其是天子与董卓常居的殿宇,他根本无权靠近。
每日拂晓,天色未明,他便需在卯时初刻赶到位于南宫东南侧的羽林郎署点卯。
郎署是一座占地不小的院落,内有值房、武库、校场,但如今显得颇为冷清。
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名同样挂着“羽林郎”、“羽林监”名头的军官,大多神情倨傲,眼神彪悍,一看便知是西凉军中的关系户或被董卓提拔的亲信,真正的世家子弟早已寥寥无几。
点卯之后,便是按例“巡宫”。他与其他几名羽林郎被分派到固定的区域,沿着指定的宫道、廊庑巡视。
这并非随意走动,而是有着严格的路线和规矩:检查宫门锁钥是否完好,留意有无闲杂人等擅闯,观察宫中各类人员有无异常举动。
巡宫的过程漫长而枯燥,脚步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每经过一座座紧闭的宫殿,看着檐角那些依旧精美却蒙尘的朱雀、青龙瓦当,感受着这座帝国心脏的死寂。
偶尔会遇到列队而过的西凉甲士,他们会用那种混合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嫉妒的目光打量他这个“一步登天”的幸运儿。
邓安则按照军中规矩,沉默地侧身让路,微微颔首。
巡宫毕,已近午时。他需回到郎署,在一卷粗糙的麻纸上,以工整的隶书写下当日的 《巡宫记录》 。
记录内容千篇一律:“某月某日,自某门至某门,沿途无异状。”
他写得一丝不苟,甚至刻意模仿着军中文书的笔触,不敢流露出任何个人情绪或额外的观察。
这份记录或许无人细看,但也可能被李儒的人抽查,任何“多余”的笔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凡事都需小心翼翼,保持着严丝合缝的谨慎,才能稳如老狗。
午后,有时会被指派一些临时性的“宿直”任务。
通常是守卫某些不太重要的宫门或库房,一站就是数个时辰。
这期间,他必须身姿笔挺,按刀而立,目不斜视。这是他最难受的时刻,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但精神上的煎熬无比剧烈。
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摆放在那里的傀儡,穿着光鲜的官服,却守护着囚禁天子的牢笼和国贼的巢穴。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军训罢了。
然而,正是在这种看似僵化、受限制的日常中,邓安开始了他的“卧薪尝胆”。
他利用巡宫的机会,默默记忆宫中的布局、通道、哨位分布。
哪段宫墙较为低矮,哪处水道可能通往宫外,哪个角落巡逻的间隔较长……这些细节,都被他如同扫描般刻印在脑海里。
表面上对遇到的西凉同僚恭敬有加,偶尔还会拿出部分董卓赏赐的金银,请他们喝酒,听他们吹嘘战功、抱怨军务。
从这些零碎的酒后真言中,他拼凑着西凉军内部的人事关系、派系矛盾,乃至一些部队调动和物资储备的模糊信息。
夜色深沉,羽林郎值宿房内,油灯如豆。
邓安将日间记录的符号仔细核对后,将那张小羊皮卷藏于砖石之下。他看向侍立一旁的张清,眼神已不复白日的恭顺麻木,而是闪烁着冷静谋划的光芒。
“老张。”他压低声音,“宫中虽有机会,但步步惊心,且消息闭塞。我们不能困守于此。”
张清抱拳:“公子有何吩咐,清万死不辞。”
“我要你明日便出宫去,”邓安沉声道,“回到邓氏食肆,协助吴老三打理。那食肆是我们的根基,也是耳朵。你要利用市井之便,多方打探,关东诸侯有何动向?洛阳城内可有流言?特别是关于……讨董的任何风声,务必第一时间知晓!”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走的时代,信息就是生命线,提前一步,或许就能多一分生机。
张清神色一凛,郑重应下:“明白!清定不辱命!”
安排好了外界的耳目,邓安知道,自己在宫内的行动必须更加积极。
被动等待,只会沦为弃子。他需要找到一个支点,一个能撬动西凉军核心圈层的支点。
机会,在第二天午后悄然而至。
邓安照例在南宫一处相对僻静的花苑附近巡哨。
虽是冬季,苑中几株耐寒的松柏依旧苍翠,假山怪石错落,却掩不住一股萧瑟之气。
忽然,一阵银铃般的、带着焦急的少女呼声传来:“雪球!雪球你别跑!快回来!”
邓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贵锦袄、披着雪白狐裘、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童,正在追逐一只通体雪白、动作灵敏的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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