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张湿冷的灰色幔帐，笼罩着崎岖的山梁。枯草凝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王二娃伏在一块风化的岩石后面，身上披着用枯草和树枝简单伪装的吉利服，整个人如同与山岩融为一体。
他没有使用“共振视界”，只是用最纯粹的肉眼和野战经验，观察着下方山谷间那条蜿蜒的土路。那里是鬼子一支运输队的必经之路，根据李文轩辗转送来的情报，这支队伍押送着一批对山区游击队极为重要的药品和通讯器材。
山猴子像只真正的猿猴，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滑到王二娃身边，压低声音汇报：“二娃哥，看清楚了。前面尖兵三个，后面车队四辆大车，每辆车旁边跟着四个鬼子，车尾还有两个押车的。总共……差不多二十来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执行前出侦察任务，二娃哥只给了他大致方向和目标，所有的细节判断，都需要他自己完成。
王二娃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山谷，只是淡淡地问：“看出什么了？”
山猴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尖兵很警惕，间隔拉得开，不好一锅端。车队走得不快，中间两辆车吃重最深，应该是重要物资。押车的鬼子……有点松懈，一直在聊天，枪都挎在肩上。”
“如果是你带队，怎么打？”王二娃的问题紧随而至，没有任何预兆。
山猴子愣了一下，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想到二娃哥会突然这么问。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回忆着这些天二娃哥反复强调的要点——扬长避短，出其不意，快打快撤。
“俺……俺觉得，不能打头，也不能打尾。”山猴子努力组织着语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岩石上划拉着，“头尾反应快，一打就容易缩成一团。应该……打中间！趁他们队形拉得长，集中火力，猛打中间那两辆重车！打了就跑，绝不恋战！”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王二娃的背影。
王二娃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让山猴子手心冒汗。
“理由。”王二娃吐出两个字。
“啊？哦！”山猴子赶紧补充，“打中间，能把车队截成两段，头尾一时半会儿支援不上。打了重车，就算不能全缴获，也能毁了鬼子最想要的东西！而且……中间地形稍微开阔点，咱们打了之后，往两边林子里撤，也方便！”
王二娃终于缓缓转过头，看了山猴子一眼。那眼神依旧平静，但山猴子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极淡的……认可？
“去通知大壮和黑娃，按你说的，准备行动。”王二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负责指挥这次伏击。”
“俺……俺指挥？”山猴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不敢？”王二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山猴子的脑门，他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敢！有啥不敢的！”
“记住你的任务目标，记住你的撤退路线。去吧。”王二娃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山谷。
山猴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岩石和雾气中。
王二娃依旧伏在原地，仿佛刚才那个决定无足轻重。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考量。让山猴子指挥，是一次冒险，却也是必须迈出的一步。他需要知道，这些雏鹰在没有他直接命令的情况下，能飞多高，能飞多远。
山谷里，运输队沉闷的车轮声和鬼子兵皮靴踩踏路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在山谷另一侧，预先选定的伏击点上，大壮和黑娃收到了山猴子气喘吁吁传达的命令。
“山猴子指挥？打中间？”大壮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显然有些意外和疑虑。他一直觉得，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就该二娃哥来。
黑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检查着手里的步枪和那几颗宝贝手榴弹，眼神里透着一种“既然二娃哥让干，那就干”的执拗。
“对！就打中间！这是命令！”山猴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强硬，“大壮，你带一小组，负责第一轮火力，专打车轱辘和驾车的鬼子！黑娃，你用掷弹筒（缴获的日制十年式），给我轰第二辆重车的车厢！打完就撤，不准贪枪！”
他快速分配着任务，虽然声音还有些发紧，但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大壮看了看山猴子那张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有些扭曲的瘦脸，又看了看山谷下越来越近的鬼子，重重哼了一声，但还是拎起歪把子机枪，带着一名队员猫腰进入了预设阵地。黑娃也抱起掷弹筒，默默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山猴子自己则握紧了手中的三八大盖，伏在阵地中央，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他能感觉到大壮和黑娃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怀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绑在同一根绳上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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