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殿秘阁三层，光线幽暗。
九座巨大的青铜案台如沉默的古兽，其上悬浮的玉简明灭不定，空气里尽是古老青铜与岁月尘埃混合的厚重味道。
角落里，墨老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正用指腹摩挲着一块非金非木的材料，动作缓慢而专注。
陆沉踏入，气息悄然收敛，对着那道身影恭敬一拜。
“弟子陆沉，拜见墨老。”
墨老抬起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扫过来，仿佛两道无形利剑，瞬间要将陆沉的骨骼、经脉乃至神魂都剖析开来。
“练气八层，根基比预想中更稳。”
“神识凝练如汞，流云真言的道韵也开始融入你自己的东西了……”
墨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不错，比老夫想的，要快一些。”
陆沉头皮微微发麻，自己引以为傲的敛息之法，在这位老人面前，竟如赤身裸体，毫无秘密可言。
“墨老谬赞，弟子只是不敢懈怠。”
墨老放下手中那块奇特的材料，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叫你来，两件事。”
陆沉屏住呼吸。
“第一，关于矿场。”
墨老的第一句话，就让陆沉瞳孔微微一缩。
他自认行动天衣无缝，竟也落入了墨老的眼中。
“胆子很大，封锁之地也敢闯。”
墨老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陆沉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不过，你找到的那点东西，倒是歪打正着，给了周长青那小子一个搅浑水的由头。”
陆沉沉默，不敢接话。
“那丝灵力，确实有几分赵无极《焚天诀》的影子。”墨老直接戳破了陆沉心底最深的猜测。
“《焚天诀》是宗主一脉的秘传功法，霸道绝伦，但极易灼伤经脉，灵力时有失控灼热之兆，与你所见相符。”
这等秘闻，墨老竟信手拈来！陆沉感觉自己对这位老人的认知，依旧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
墨老话锋一转。
“相似，不代表就是。”
“宗内修火法的人不少，一本残篇流落在外，也能造成类似效果。凭这点东西，动不了赵无极。”
“何况，他身为宗主嫡传，图什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墨老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陆沉。
嫁祸？
还是背后另有其人？
赵无极的动机，的确是个巨大的疑点。
“第二件事，”墨老的声音沉了下去，整个秘阁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三分，“关于你身上那块‘东西’。”
陆沉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向胸口，那里，赤晶碎片正贴身存放。
“不必紧张。”墨老摆了摆手，“炎阳熔炉的碎片，老夫还没看在眼里。”
“但你看得重，有人……也看得重。”
“此物近期因你修为和流云殿的机缘，气息有所泄露，已经引来了一些‘老家伙’的注意。”
“老家伙？”陆沉喉咙有些发干。
“一些沉睡的，或藏在暗处的存在。”墨老的语气变得幽深，仿佛在讲述某种禁忌。
“流云殿，炎阳熔炉，这两样东西的因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你得了传承，又身怀碎片，就等于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灯。”
“最近，总有几道不属于百炼峰的神念，一遍遍扫过这里，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一股寒意，从陆沉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不是同辈的嫉恨，不是执事的贪婪！
是金丹长老，甚至是超越金丹的存在！
他们盯上自己了？
“为什么……”陆沉的声音嘶哑，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巨龙盯上的蚂蚁。
“为了碎片，为了炎阳真君陨落的秘密，也可能……是为了流云真君当年的恩怨。”
墨老淡淡道：“上古的因果，一根线就能扯出滔天大祸，不是你现在能揣度的。”
陆沉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林啸、是赵无极。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只是水面上的浪花，真正的深海巨兽，才刚刚向他投来一瞥！
“老夫今日叫你来，是给你指两条路。”墨老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
“第一，藏起来。深居简出，收敛你身上所有气息，做个真正的‘死人’。”
“第二，尽快筑基！”
“筑基？”
“对！”墨老眼中精光一闪，“唯有筑基，你才算脱离了‘蝼蚁’的范畴！灵力质变，神识凝形，你才能真正驾驭那碎片，也才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记住，练气期，在那些老家伙眼中，你连人都算不上。”
“踏入筑基，你才有资格，获得一丝自保的权力！”
金丹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狠狠砸在陆沉的脑海里。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字一句道：“弟子明白！定当拼尽全力，早日筑基！”
“嗯。”墨老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又随口提了一句。
“三日后，万宝楼有个小拍会，有件东西叫‘定魂玉’，能帮你稳固神识，抵御窥探，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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