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仿佛比往年更添了几分喧嚣与躁动。
凛冽的北风被阻隔在重峦之外,江南水乡浸润在一种湿冷的寒意中,但这寒意丝毫未能冻结市井间蓬勃涌动的热流。
临近年关,运河两岸的市镇早已披红挂彩,空气中弥漫着炮仗的火硝气、蒸糕的甜香,以及一种由新式货物带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崭新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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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闾门码头。
“让让!快让让!莫要碰翻了箩筐!”
脚夫阿福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艰难前行。
他原是城外佃户,去岁收成不好,东家又催租紧,索性带着一身力气进了城,在这码头上寻了份活计。
往年腊月,码头虽也繁忙,多是运送年货、南北杂货,今年却大不相同。
那满船满舱的,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成袋雪白晶莹的“石碱”。
大桶黏稠泛着腥气的油脂,还有那堆得像小山似的、灰扑扑的“石灰石”和“粘土”。
“福哥,这又是送往‘永丰油脂寮’的?”相熟的管事在跳板边登记,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嘞!王管事,这都第三船了!那油脂寮的东家可真阔气,日日不停歇地收!”
阿福抹了把汗,将麻袋小心翼翼地挪到指定区域,领了签子,心里盘算着今日又能多挣十几文钱,或许能给家里扯上几尺新布,给娃儿买串糖葫芦。
他不懂那些油脂、石碱能做何用,只知道这些东西能换来实实在在的铜板,让这个年过得宽裕些。
离码头不远,原本一家经营不善的漆器作坊,如今已换了招牌,成了“沈氏净料行”。
东家沈员外,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此刻正指挥着雇工将收购来的粗碱倒入大缸中反复淘洗、沉淀。
他捻着几缕胡须,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都仔细着点!皇家商行的陈掌柜说了,咱们这碱粉若能再白净些,杂质再少些,明年开春的订单,优先给咱!”沈员外对着领工的师傅叮嘱道。
他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家中积攒的银钱投入这陌生的行当,没成想竟撞上了泼天的富贵。
那皇家商行对玻璃镜、香皂的需求仿佛无底洞一般,连带这原本不起眼的纯碱也成了紧俏货。
他这“净料行”开张不过两月,已隐隐有超越祖传漆器生意的势头。
望着院内忙碌的景象,沈员外心中感慨:“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往只知读书科举、买田置地是正途,如今看来,这‘工贾’之事,若能抓住机缘,竟也如此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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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华亭县。
年节的气氛在这里更显浓烈,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色幌子迎风招展。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新开张不久的“皇家商行松江分号”。
气派的黑漆门面,锃亮的玻璃橱窗(虽小,却足以引人围观)。
里面陈列着晶莹剔透的玻璃镜、造型雅致的香皂、雪白如霜的白糖,还有那据说能“遇水凝结,坚如磐石”的水泥样本。
店门口人流如织,衣着光鲜的士绅、富商家的管事、乃至一些好奇的百姓围聚不散。
“啧啧,这镜子,真是纤毫毕现!比那铜镜强出百倍!”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员外对着橱窗里一面巴掌大的梳妆镜赞叹不已。
虽觉价格昂贵,但想到年节送礼的体面,还是咬牙让随从进去询问。
旁边几个妇人则对那散发着淡淡花香的香皂更感兴趣。
“听说用这个盥洗,肌肤滑腻,留香持久,比那皂角强多了!”
“可不是嘛,李府上的小姐用了,都说好!今年咱也买上几块,过年用!”
这股由皇家商行商品引发的风潮,不仅刺激了消费,更深层次地搅动了生产的格局。
巨大的需求和利润,如同磁石般吸引着资本和人力。
除了像沈员外那样转型的商人,更多是为这些“新奇之物”提供原料的场坊应运而生。
在太湖沿岸,几家大户联合建起了规模更大的“联合糖寮”,专门收购甘蔗,熬制供应皇家商行所需的粗糖原料。
他们甚至开始尝试按照商行提供的、比以往更严苛的标准来改进工艺,希望能获得更稳定的订单和更好的价钱。
运河支流旁,新建的“利源石灰窑”整日烟火不息,窑工们挥汗如雨,开采、煅烧着石灰石,以满足那神奇“水泥”的巨大胃口。
这些围绕着皇家商行核心产品而生的配套场坊,规模或大或小,技术或精或粗,却共同构成了一张初具雏形的生产网络。
它们凭借着地域、资源或人力优势,争先恐后地与皇家商行建立起联系,或签订长期供货文书,或争抢批量订单。
皇家商行则稳坐中枢,通过制定原料规格、提供基础的技术指引和承诺稳定的采购,无形中将这些散布的、自发形成的场坊逐渐纳入其掌控的产业链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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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家商行自身也在快速扩张其直接控制的生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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