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死寂无声。
方才那足以将结丹后期修士瞬间焚灭的魔气风暴，此刻却在顾长生身前温顺地平息、消散。他一袭白衣，立于虚空，周身不见丝毫灵力波动，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将一切混乱与狂暴尽数抚平。他不像修士，更像一位执掌着天地秩序的神只。
黄枫谷内，所有幸存者都忘记了呼吸。无论是刚刚踏入仙途的炼气弟子，还是身经百战的筑基执事，都痴痴地仰望着天空，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近乎神迹的崇拜。
是他，仅凭一人，便挽住了这即将倾覆的宗门。
废墟之中，程远志拄着半截断裂的法器，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满身血污，气息衰败，一双本已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望着顾长生的背影，嘴唇哆嗦了许久，才用嘶哑的嗓音挤出几个字：“顾师侄……不，顾前辈……”
“黄枫谷……有救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句话，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死寂的心海。
“有救了！”
“我们……我们得救了！！”
狂喜与激动交织的情绪，化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无数弟子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朝着天空那道身影，泣不成声地拜了下去。
顾长生的目光温和地落在程远志身上，轻轻颔首。
“程师叔，我回来了。”
一句平淡的“我回来了”，却仿佛蕴含着安定人心的万钧之力。程远志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
然而，就在这万众归心的神圣时刻，一声尖利刺耳的咆哮划破了长空。
“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残存的魔道修士中，为首的黑手老祖终于从那股源自神魂的极致恐惧中挣脱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但作为在血海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元婴客卿，其凶性并未完全泯灭。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对方没有动用法力，没有祭出法宝，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流露，自己的同门，那位元婴初期的魔修，为何会像画卷般被凭空抹去？
这种未知，远比单纯的力量碾压更让人胆寒！
“本座乃魔焰门客卿，背后是化神老祖！你若敢动我，上天入地，必将你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边色厉内荏地咆哮，试图用宗门名号镇住对方，一边悄然捏碎了一枚藏在掌心的血色玉符。他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扣住一件黑幡法宝，那是他最后的依仗。
血光骤然亮起，一股空间之力包裹住他的身体，就要将他传送离去！这是他耗费大半身家换来的保命遁符，一旦激发，元婴后期也难以阻拦。
然而，顾长生甚至没有朝他投去一瞥。
他的目光穿过下方攒动的人群，落在了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上——慕沛灵。
她正痴痴地望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眸里，交织着震撼、迷茫、感激，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崇拜。
顾长生心中，一条无形的因果线悄然绷紧，而后圆满地合拢。他了然一笑。
原来如此，当年随手种下的一颗种子，在今日庇护了这片最初的土壤。这世间因果，循环往复，果然值得守护。
直到此刻，他才仿佛刚想起那只嗡嗡作响的苍蝇，淡漠地瞥了一眼那道即将消失的血光。
“你的因，是屠戮无辜，罪孽缠身。”
“你的果，便是飞灰湮灭，尘归尘，土归土。”
“我以因果之名宣判，此间罪孽，清算。”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只有平静到冷酷的宣告。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狂飙突进的血色遁光，仿佛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骤然凝固在半空。黑手老祖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匪夷所思的扭曲，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气血，甚至神魂，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倒流！
不是被抽取，而是……偿还！
他仿佛看到无数被他虐杀的冤魂在对他招手，他脚下的黄枫谷大地，正像一个饥渴的巨兽，贪婪地吸食着他的一切！
“不……这不是法术！这是什么妖法！是法则！你……你触碰了法则？！”
他连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那张血色遁符“咔嚓”一声化为粉末，他最后的依仗——那面黑幡，也寸寸断裂。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仿佛经历了万载光阴的侵蚀，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一撮黑色的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不止是他。在黄枫谷的各个角落，所有残存的魔道修士，无论藏身何处，无论修为高低，都在同一时刻经历了这诡异绝伦的一幕。他们的生命与罪孽，被一种至高无上的规则强行结算，化为最纯净的灵气，反哺着这片刚刚被他们蹂躏过的土地。
随着最后一名魔修化为飞灰，笼罩在黄枫谷上空的阴云与血煞之气，被和煦的阳光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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