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尘的左脚完全踏出那层已然凝固如灰色琥珀的禁制光幕,一股截然不同的天地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仿佛从一个沉闷压抑、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古老棺椁,骤然跃入了一个鲜活、生动、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广阔世界。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雨后山林特有的、混合着湿润泥土、腐烂落叶、新生草木以及淡淡野花芬芳的清新空气。这气息是如此纯粹,带着一丝凉意,洗涤着他肺腑间似乎仍未散尽的、来自流云殿内的血腥与焦糊味道。耳边,不再是死寂与绝望的哀嚎,而是远处山涧潺潺的流水声,林间不知名鸟儿的清脆啼鸣,以及微风拂过万千树叶发出的、如同天籁般的沙沙细响。
他微微仰头,眯起了眼睛。久违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温暖而明媚的光线,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驱散了瞳孔中残留的、属于星辰廊道的深邃与大殿内的昏暗。天空是那种被雨水洗涤过的、清澈透亮的蔚蓝色,几缕如絮的白云悠然飘荡,与殿内那永恒轮转的星图、狂暴肆虐的霞光,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反差。
他站立在流云殿外那片同样显得破败、却终究连接着生机的广场边缘。脚下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几丛翠绿的杂草,沾着晶莹的露珠。回望身后,那巍峨、古老、此刻却死寂如同巨兽尸骸般的流云殿,沉默地矗立着。殿门处那层已然彻底固化、失去了所有能量光泽的灰色禁制,像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冰冷地封存了内里所有的贪婪、背叛、挣扎与毁灭。或许千百年后,会有新的探险者发现此地,再次揭开这尘封的秘藏,上演又一轮流血的轮回,但那已与他林尘无关。
他并未立刻离去。刚刚经历连番大战与传承洗礼,虽未受伤,但心神亦有损耗,需要稍作调息,并确认外界情况。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混沌吞天诀》自发缓缓运转,汲取着天地间远比殿内精纯平和的灵气,补充着消耗,抚平着心绪的细微波澜。
同时,他那远超同阶、经由混沌道体与星辰廊道锤炼过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水银,以他自身为圆心,悄无声息地向四周弥漫开来,覆盖了方圆数里的每一寸土地。岩石的纹理,树叶的脉络,泥土中虫豸的蠕动,空气中灵气的微弱流向……一切细微的动静,都如同镜中倒影,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果然,流云殿外的平静,仅仅是表象。在那更远处的茂密山林间,在一些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之后,甚至是在几棵枝叶繁茂的古树树冠之上,隐藏着数十道强弱不一的气息。这些气息的主人,大多修为在炼气中后期,仅有少数几道达到了筑基初期。他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或是盘旋在战场边缘等待时机的秃鹫,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身气息,目光却贪婪而警惕地聚焦在那已然封闭的殿门处,以及……刚刚从殿内走出的、唯一的活人——林尘身上。
当林尘独自一人,衣衫整洁、气定神闲地出现在广场上时,那些隐藏的窥探者中,瞬间泛起了一阵无形的骚动。尽管他们极力压制,但那一瞬间紊乱的呼吸、加速的心跳,以及神识扫过时那细微的波动,都逃不过林尘的感知。
“有人出来了!是那个青衫小子!”
“只有他一个?刘锋长老呢?王腾少爷呢?赵家的人呢?难道……”
“他竟然完好无损?这怎么可能!殿内那般凶险……”
“看他气息沉凝,步履从容,绝非侥幸逃生那么简单!”
“难道……殿内的传承,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上?!”
“嘶……若真如此,此子恐怕……”
各种猜测、震惊、疑惑、乃至逐渐升腾的贪婪,在那些隐藏的角落中无声地交织。没有人是傻子,能够从那等绝地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容走出的人,本身就代表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实力与可能获得的巨大机缘。先前或许还有人存了捡便宜、甚至杀人夺宝的心思,但在看清林尘那深不见底的气息(他们自以为)以及联想到殿内可能发生的惨烈结局后,绝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深深的忌惮,将那份贪婪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林尘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浑不在意。这些藏头露尾之辈,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初期,在他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连让他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只要他们不来主动招惹,他也懒得理会。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来时经过的那条荒废古道,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刚抬起,欲要向着古道走去时,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皱。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左侧约三百丈外的一片地势略低、瘴气稍浓的阴暗密林里,有三道气息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收敛,反而隐隐躁动起来,并且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将自身灵力联结一体,形成了一个简易却歹毒的困杀阵势——三才锁灵煞阵。这阵势如同一个无形的陷阱,散发着阴冷的煞气,其目标,赫然锁定在了自己即将经过的路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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