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早餐已经准备妥当。
苏雪晚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低着头小口喝着牛奶。贺昀初则心情极佳地帮她布菜。
“奶奶，在这边还住得习惯吗？”
贺昀初舀了一碗热粥，自然地放到老太太面前，语气温和关切。
老太太接过粥碗，脸上洋溢着舒心的笑容：
“习惯，习惯！这里环境清静，空气也比老宅那边新鲜多了，更适宜我这把老骨头颐养天年。”
老太太笑着回答，目光却在自己孙子那副神清气爽、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春风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瞥了一眼旁边耳根依旧泛红的孙媳妇，了然地笑了笑，故意慢悠悠地问道：
“昀初啊，我看你……昨天睡得挺好吧？”
贺昀初面不改色，坦然迎上奶奶戏谑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回道：
“嗯，睡得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说着，在桌下轻轻握了握苏雪晚的手。
苏雪晚浑身一僵，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牛奶杯里。
老太太将小两口的互动尽收眼底，笑得越发开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睡得好就好！要我说啊，就凭你俩这相貌、这身段、这聪明劲儿，合该多生几个孩子才对！基因这么好，可不能浪费了，早点让奶奶抱上重孙儿才好！”
气氛顿时因奶奶的一句话而微妙起来。
苏雪晚正小口喝着粥，闻言差点呛到，连忙用纸巾掩住嘴，耳根迅速蔓延开一片更深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垂下目光，紧紧盯着碗里的粥，仿佛能数出米粒来，根本不敢抬头看身边人此刻的表情。
贺昀初正给她夹菜的手也是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将虾饺放入她碟中。
就在奶奶笑眯眯地还想再深入探讨一下“重孙儿”的宏伟蓝图时。
贺昀初抢先一步，动作流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顺势自然起身：
“奶奶，您慢用。”他伸手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并递给了苏雪晚一个“快撤”的眼神。
苏雪晚如蒙大赦，立刻跟着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匆忙。
老太太看着两人这默契十足、几乎同步的躲避反应，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失笑，故意嗔怪道：
“哎哟，这就走了？奶奶这话还没说完呢……”
贺昀初已揽住苏雪晚的肩膀，半带着她往门口走去，回头对奶奶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商务式微笑：
“时间不早了，她第一天报到，不能迟到。生孩子的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最后四个字说得飞快，几乎淹没在开门声中。
老太太看着两人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非但没生气，反而摇头笑得更深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自言自语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却化不开苏雪晚此刻心头那点沉甸甸的失落。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思绪却飘远了。
按理说，贺昀初已过而立，娶妻生子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他似乎从未显露出这方面的打算。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那次在别墅书房外，无意中听到他与爷爷的争执。
他那句带着沉痛与决绝的话，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她心里，像一根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刺：
「不相爱的两个人，就不配有孩子！我母亲的下场，难道还不够悲惨吗？我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
他是因为不相信爱，所以才抗拒拥有孩子吗？
还是说……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们的关系，并未达到他心目中“相爱”的标准？
“怎么了？”
贺昀初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要去报到，有点紧张？”
苏雪晚迅速敛起心神，摇摇头，语气尽量平常：
“没有。工作而已，就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尽快适应环境，学会和同事打交道。”
“呵，”贺昀初轻笑一声，目光回到前方路况，“我们贺太太，还挺有一套工作哲学。”
沉默了片刻，苏雪晚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贺昀初……你喜欢小孩吗？”
贺昀初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语气平淡地回应：
“还好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异样的根源，以为她是被奶奶的话吓到，感受到了压力，便放缓了声音，补充道：
“奶奶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我们之间，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他心想的是她还年轻，事业刚起步，他不想用孩子捆绑她，希望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苏雪晚听着他体贴却分明带着距离感的回答，心缓缓下沉。
他果然……是没有计划的。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一丝涩意，轻轻应了一声：“这样啊……”
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各怀心事的静谧之中。
苏雪晚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看得见彼此，却触不到真实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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