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没有开灯。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日光。她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旁,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缓缓坐下。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闷得让人窒息。
她摊开手掌。 那个白色的药盒,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奇异地点燃了她心底死灰复燃的星火。
她的手指,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期盼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仔细地在药盒光滑的塑料外壳边缘摸索。没有异常。她小心翼翼地撕开药盒外层的塑料薄膜,动作尽量放轻。
打开盒盖。 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铝箔药板,银色的格子整齐划一。她抽出药板,指腹在药板背面和纸盒内壁之间仔细探查。
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巨大的紧张感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她眼前都有些发黑。她强压住颤抖,用指甲沿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将药板背面的锡箔纸与底部的硬纸盒分离。
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露了出来!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纸条,静静地躺在夹层深处!
苏念安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流直冲头顶!巨大的希望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激动瞬间攫住了她!她飞快地用指尖将纸条抠出来,紧紧攥在手心!然后迅速将药板复原,小心翼翼地塞回药盒,盖上盖子。整套动作快得如同训练过千百遍,却在完成的那一刻,让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虚脱般地深深陷进沙发里,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颤抖着摊开手心。 那张小小的纸条上,是两行干净、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润气息的字迹:
“保重身体,静待时机。令堂情况暂稳,勿忧。S。”
S. 沈翊!
苏念安死死地盯着那熟悉得让她落泪的笔迹,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灼烫着她的眼睛和心脏! 保重身体…… 静待时机…… 妈妈……情况暂稳……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希望的巨大冲击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连日来积压的恐惧、绝望、无助、悲伤……如同被撕裂的堤坝,终于在这个只有她知晓的秘密角落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连日强行压抑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间挤出。她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巴,将所有的痛哭都死死堵在喉咙深处,身体因为强忍的抽泣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砸落在那张承载着希望的珍贵纸条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妈妈……妈妈还活着……情况稳定了……沈医生在照顾她…… 他在想办法……他让我等……
黑暗中,终于透进了第一缕真实的光! 这不是幻觉!不是绝望深渊里的臆想! 这是沈翊传递进来的信号!是生的希望!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她将那张小小的纸条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这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希望融入骨血,刻进灵魂。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窗外。厚重的窗帘缝隙外,是城市冰冷僵硬的钢筋丛林轮廓,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更加冷漠无情。
但此刻,在她被泪水洗刷过的眼底深处,那层厚重的、凝结了太久的绝望冰层,正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一种名为“希望”和“决绝”的光芒,第一次如此顽强、如此清晰地穿透黑暗,在她眼中燃烧起来!
羊水穿刺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消失分毫。顾霆琛的冷酷和林薇薇的恶毒,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准备吞噬她和孩子。 但,这短暂的喘息,不再是纯粹的、等待凌迟的绝望。 它将成为她逃离这座人间炼狱的,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备战期!
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她低下头,再次看向手心中那张被泪水浸湿、边缘有些模糊却字迹依旧清晰的纸条。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轻轻抚过那温润有力的笔迹,尤其是落款的那个蕴含无穷力量的“S”。
一个清晰无比的计划轮廓,在她千疮百孔却无比坚韧的心中,瞬间成型!冰冷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贴身口袋里那个坚硬冰冷的手机轮廓。宝宝,妈妈有盟友了…沈医生…笑笑…都在外面… 这个认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等我! 沈医生,笑笑…… 这一次,我绝不退缩! 我一定会带着宝宝……闯出一条生路!
昏暗的光线里,苏念安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双刚刚还盛满死寂的眼眸深处,此刻正跳跃着两簇幽暗而执拗的火焰,如同即将燎原的星火。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那张珍贵的纸条,折叠得更小,然后,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绝,放入了口中。舌尖尝到纸张的粗糙和泪水的咸涩,她闭上眼睛,艰难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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