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却笑着摆摆手,将篮子轻轻放在桌上的一角,目光温和而锐利地扫过这间熟悉又似乎多了些新气象的堂屋:“蓝草啊,这话就见外了!在咱们石湾村。”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们今天不比辈分,就比比谁为这个村、为这方水土贡献的力量大!你,”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蓝草,又环视这屋子,“你和你做的事情,值得我们全村的人敬重!老头子我今天啊,就是奔这个拜年,头一个来的!图个好意头,也给咱村新一年开个好彩头!” 他笑得像个老顽童,带着几分得意。
老村长话音刚落,堂屋连同里屋的门帘一挑,刘老板大步而来,身后跟着刘小宝。刘老板闻言哈哈大笑,声音浑厚有力:“老村长,您这话可就偏心喽!论第一个进门拜年的,”他指了指自己和小宝,“我们爷俩才是头一份!干爹干妈那边,算是第二份!您老啊,只能屈居第三喽!” 他语气轻松,带着熟稔的玩笑意味。
老村长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眼神在刘老板父子与蓝草之间意味深长地打了个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话里有话地说:“刘老板此言差矣!你们是什么身份?那是家人!自家人进门,那能算拜年么?那是回家!老头子我,才是正儿八经代表村里人过来的外人哩!” 他特意在“外人”两个字上微微加重,含笑的目光带着洞察世事的了然,直直看着刘老板。
刘老板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微微一动,显然听懂了老村长话中的弦外之音。他没有接话,只是爽朗地又笑了笑,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老村长带来的竹篮,仿佛那篮子本就该由他来接手安置:“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村长快请坐!尝尝蓝草备的新茶!”
一杯滚烫的冬茶刚送到老村长手上,茶香袅袅尚未散开,院门外又是一阵喧哗。村支书带着四五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提着各色年礼,满面春风地涌了进来。
一时间,堂屋里塞满了人,拜年声、贺喜声、寒暄声、推让座位的笑声,如同开了闸的溪流,瞬间灌满了小小的空间。浓烈的旱烟味、清新的茶香、糖果的甜腻、还有老人们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樟脑丸的气息,在暖融融的空气里交织、发酵。
杯中的热茶还未凉透,村里的几位大嗓门的大婶便结着伴,提着装满红枣核桃的篮子进来了。她们的笑声像铜铃般响亮,一进门就围着蓝草,从新衣裳夸到气色好,再说到农庄今年的发展大计,恨不得把积攒了一年的热乎话都倒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村里的几位大伯,他们话不多,憨厚的笑容堆在脸上,放下带来的腊鱼腊肉,接过茶水,在角落的长条凳上坐下,安静地听着女人们的喧闹,眼睛里有朴实的赞许和感激。
这一上午的时光,便在如此循环往复的热闹与繁忙中飞逝。堂屋里人流不息,如同一个微缩的潮汐场。
蓝草的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桌上的糖果点心盘空了又满。她脸上含着得体的微笑,迎送每一位客人,说着吉祥话,应对着各种关切和询问,腮帮子都有些发僵。心底那份独处时的波澜,被这份汹涌而来的敬意和热忱紧紧包裹、熨帖,却也滋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微妙的疲惫与警惕。
日头渐渐爬上中天,将院中的积雪照得晃眼。人流似乎告一段落,堂屋里暂时恢复了片刻的喘息。蓝草刚想坐下歇口气,院门外汽车引擎的低沉轰鸣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了篱笆墙外。
车门打开,率先走下来的,是头发花白、精神却异常矍铄的县委老书记!他穿着笔挺的灰色呢大衣,同色围巾随意地搭在肩头,脸上带着温和而极具穿透力的笑容。
紧随其后的,是于氏夫妇——本县最大的家具厂老板。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则从后备箱搬出包装高档的礼品盒。
“蓝草同志!张二狗同志!新年好啊!”老书记声音洪亮,人还未进家门,祝贺声已至,“给咱们石湾村的领头雁拜年来了!祝你和翰林农庄新的一年鹏程万里,再创辉煌!”
蓝草和张二狗赶紧迎出来,将这几位分量极重的贵客请进堂屋。寒暄还未深入,另一人马也踩着点到了——孟厂长和魏大姐带着蓝草食品加工厂的几位骨干管理人员,提着印有厂标的礼品,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蓝老板!张叔!新年好!开门大吉啊!”孟厂长的大嗓门立刻盖过了原有的交谈声。
几乎是前脚贴后脚,菌棚的主管赵全,也带着几个浑身仿佛还带着泥土和菌类清香的年轻技术员,急匆匆地赶到了。小伙子们脸上带着红晕,有些拘谨地向蓝草和张二狗拜年。
堂屋里顿时显得格外拥挤。凳子不够了,不少人只能站着。交谈声、笑声、问候声交织在一起,嗡嗡作响。蓝草站在人群中心,脸上笑容依旧,心底却掠过一丝真正的尴尬与无奈。这小小的厅堂,俨然成了石湾村及其辐射圈层的新年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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