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八年了。”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照片上姜成飞扬的眉梢,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他与自己躺在那辆破三轮车上,父亲载着她俩呼啸穿过田埂时,风掠过耳畔的呼啸和他后背传来的、年轻而炽热的温度。
“你再也没有入梦……是怨我吗?怨我……没跟你一起走那条路?” 她的声音哽住了,眼前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相框冰冷的玻璃上,洇开一小片水渍,模糊了少年明亮的眼睛。
“我答应过你的……”蓝草吸了吸鼻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执拗,对着照片上永远年轻的恋人倾诉,“带着村里人,过上好日子。不再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不再为几块钱的学费发愁……我做到了,姜成。”
她眼前浮现出农家乐外那张红榜上跳跃的数字,浮现出乡亲们领分红时咧开的嘴角,浮现出菌棚里那些安静生长、却承载着无数希望的菌菇。“翰林农庄立起来了,债……也快还清了。大家的日子,有奔头了。”
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些,吹得窗纸哗啦啦作响。昏黄的灯光下,照片里姜成的笑容依旧灿烂,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而坐在床沿的蓝草,肩膀微微垮下,透露出白日里绝不会显露于人前的疲惫与迷茫。
“可我的人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惑,“好像又走到了一个坎上。贺定北……他回来了。”
提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相框的边缘,指节再次泛白,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抗拒和烦厌,“那个烂人!当年他和他那刻薄的娘,是怎么在背后嚼舌根,说我是克夫的扫把星,说姜成是替我挡了灾……那些话,像刀子一样!他当年但凡有点骨气,站出来说一句人话,也不至于……” 她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些刻意尘封的屈辱和愤怒,如同被惊动的火山灰,再次弥漫开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照片上的少年,仿佛在寻求一种确认,一种力量,更像是在对着过去的自己和姜成发下一个誓言:
“你放心!他休想再来打扰我!休想用他那点迟来的悔意,搅乱我现在的生活!我蓝草……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揉捏、只会躲在人后哭的丫头了!我的路,我自己走!谁都别想挡着!”
誓言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不知是这誓言耗尽了心力,还是八年的思念与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蓝草抱着那冰冷的相框,身体慢慢蜷缩起来,靠在坚硬的床板上。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和固执。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不知何时彻底停歇了,世界陷入一片深沉的静谧。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竟抱着那承载着过往与誓言的相框,沉沉睡去。
桔色灯光依旧柔和,温柔地覆盖在她身上,也覆盖着照片里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年。
次日,除夕。
浓郁的肉香如同实质的炊烟,从家家户户低矮的烟囱里,从敞开的院门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最终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温暖的气流,氤氲在村子上空,久久不散。
这香气霸道而醇厚,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柴火灶上咕嘟了几个时辰的丰腴,是整鸡在砂锅里与山菌缠绵的鲜香,是萝卜大骨汤熬到奶白的浓郁。它宣告着年的到来,也暂时熨帖了所有或疲惫或纷乱的心绪。
蓝草起了个大早。昨夜汹涌的情绪似乎随着睡眠被暂时封存,她又变回了那个干练、沉静的农庄当家人。
她去了菌棚,仔细挑选了最新鲜肥厚的几簇茶树茹和鸡枞菌,带着一身清冷的晨露和菌菇特有的泥土芬芳回来。然后便一头扎进厨房,和姜伯母一起忙碌起来。剁肉馅的笃笃声,擀面杖在案板上滚动的声响,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充满了烟火气的喧闹,将昨夜那点阴霾彻底驱散。
她动作麻利,指挥若定,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昨夜那个抱着相框哭泣的女孩,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影。
张二狗悬着的心,悄悄落回肚子里一些。他也忙着贴春联、挂灯笼,红纸金字在冬日的阳光下分外耀眼,给老屋添上了浓重的喜庆色彩。
刘老板带着穿戴一新的刘小宝早早来了,刘小宝穿着崭新的红色运动棉袄,像个福娃,手里拿着几个拆散的小鞭炮,在院子里点了起来,姜新生兴奋地跑来跑去,稚嫩的欢笑声驱散了最后一丝冷清。
姜伯父拉着姜新生一起,在自家院子里支起桌子,准备着祭祖的香烛供品。姜新生四岁出头,眉眼间依稀能看到他早逝大哥姜成的影子,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更加活泼开朗!他的到来,给这个曾经因丧子而沉寂多年的姜家,注入了新的生气和希望。
天色,就在这忙碌与期盼中,一点点暗沉下来。当最后一缕天光被暮色吞没,零星的鞭炮声如同试探的鼓点,在村子的某个角落率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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