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时钟刚敲过十一点，玻璃门被人“砰砰”拍响，带着哭腔的喊声撞进来：“陈大夫！林大夫！救救我家老头子！他腿肚子转筋转得直打滚，这都半个钟头了，揉也没用，热敷冷敷全试了，疼得快背过气了！”
陈砚之披着外套从里屋出来，林薇已经抓着针灸盒迎上去。门口，一个大妈正吃力地扶着个大爷，大爷蜷缩在台阶上，双手抱着小腿，额头抵着膝盖，“哎哟”的呻吟声跟拉风箱似的。
“先抬进来躺沙发上。”陈砚之话音刚落，林薇已经蹲下查看——大爷的右腿肚子硬得像块石头，肌肉拧成个疙瘩，皮肤都绷得发亮。
“这是转筋？”大妈急得直搓手，“白天还好好的，傍晚跟老伙计下了盘棋，回来就说腿沉，刚躺下没十分钟，‘嗷’一嗓子就滚下床了，这抽起来跟有虫子啃似的！”
林薇指尖在大爷小腿上按了按，抬头对陈砚之说：“肌腹硬如板，触之冰凉，是寒凝筋脉，气血不通了。”她飞快地从盒里抽出银针，“得先松筋，阳陵泉、承山穴，这俩穴是筋会和筋脉所过之处，扎上能让筋络松开。”
银针“噌”地刺入穴位，林薇手腕轻转，大爷“嘶”地吸了口冷气，随即哼唧声小了点：“好像……没那么钻心了……”
陈砚之已经在药柜前抓药，戥子敲得“当当”响：“老人家这是阳虚受寒，白天坐棋摊久了，膝盖露在外头受了风，晚上被窝没捂热，寒气就顺着骨头缝钻进筋里了。”他一边说一边往纸上记，“当归15克温血，白芍20克柔筋，桂枝10克散寒，细辛3克通经络，再加炙甘草6克调和，这是《和剂局方》里的当归四逆汤底子，专门治这种寒凝血瘀的抽筋。”
“我家老头子就是犟！”大妈接过话茬，“让他穿秋裤偏不穿，说老伙计们都不穿，丢人！这下好了吧！”
大爷疼劲过了些，喘着气嘟囔：“谁知道这风跟刀子似的……”
林薇补了两针在足三里，笑着说：“大爷，这筋就像晒蔫的橡皮筋，遇着冷就硬邦邦拧成一团，得用针给它‘松松螺丝’，再靠汤药给它‘加点润滑油’，才能恢复弹性。”
“可不是嘛，”陈砚之把药包好，递过去，“这药得这么煎：先把药材泡半小时，水没过药面两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25分钟，倒出药汁；再加次水，煎20分钟，两次的混在一起，分早晚温着喝。喝的时候加勺黄酒，帮着药劲儿往筋脉里走。”
他顿了顿，指着药包里的桂枝：“您看这桂枝，长得就像小树枝，性温，能顺着腿上的经络往上窜，把寒气赶出去；细辛这味药别看少，穿透力强，就像个小钻头，能钻进骨头缝里搜寒气。”
大爷这会缓过劲了，撑着沙发坐起来：“小伙子，你这药靠谱不？我前回吃了个郎中的药，越吃越抽。”
“您放心，”陈砚之指了指墙上挂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复刻本，“这方子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就像老座钟的零件，对上了型号，准保好使。您这抽筋看着急，其实是寒邪在筋脉里‘筑了窝’，这药就是给筋脉‘拆冰窝’的，林薇的针是给筋脉‘松绑’的，俩配合着来，明早起来保准腿肚子软乎乎的。”
这时爷爷拎着保温桶进来，刚好听见这话，笑着接茬：“就像冬天冻住的水管子，光用火烤不行，得先浇点温水化开化开，再慢慢烤，不然容易裂。小林丫头的针就是那温水，小陈的药就是那炭火，俩缺一不可。”
大妈乐了：“大爷这比喻太形象了！那我这就回去煎药，老头子，你可得记着穿秋裤！”
大爷被说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穿！明天就穿！”
林薇拔了针，帮大爷揉着小腿：“您今晚睡觉把腿垫高些，脚下垫个枕头，让气血顺顺。要是再抽，就赶紧揉承山穴，就是小腿肚子中间那个窝，使劲按半分钟就好。”
陈砚之补充道：“煎药的药渣别扔，捞出来装布袋里，趁热敷腿，内外夹攻，寒气跑得更快。”
大妈千恩万谢地扶着大爷走了，出门时还听见大爷念叨：“明儿就把秋裤找出来……”
林薇收拾着针具，笑着对陈砚之说：“这当归四逆汤还真管用，刚才那硬疙瘩，针一扎就软了大半。”
“那是你针法准，”陈砚之擦着药秤，“寒凝血瘀找对了方子，就像钥匙开对了锁，顺当得很。”
爷爷坐在角落抽着烟，慢悠悠道：“治病就像修鞋，得先看清是鞋底磨了还是鞋带松了，找准地方下手，才能又快又好。你们俩这配合，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葆仁堂里的药香混着淡淡的烟味，窗外的月光洒在药柜上，标签上的“当归”“桂枝”字样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像在应和着这场针药相和的治愈，踏实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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