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夜诊灯牌刚亮起,玻璃门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推开。一个年轻妈妈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孩子裹在厚厚的披风里,却仍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要把肺咳出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陈大夫,林大夫,求求你们看看我家小宝!”女人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孩子咳得浑身发抖,小脸憋得青紫,“咳了快半个月了,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咳得没法睡,换了三家医院,药吃了一堆,一点用都没有。刚才咳得厉害,嘴唇都紫了……”
陈砚之刚把煎好的汤药分装进药袋,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示意女人把孩子放在诊床上。林薇已经迅速打开针灸箱,消毒棉球在银针上擦过,眼神专注地观察着孩子的状况。
“先别急,”陈砚之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轻轻掀起孩子的披风,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又翻看了眼睑,“孩子体温不高,眼睑有点发青,是寒邪入里的迹象。”
小家伙这时又一阵剧咳,身子弓得像只河虾,咳到最后还呛出两口清稀的痰。林薇趁机用听诊器听了听孩子的肺部,眉头微蹙:“呼吸音有点粗,有轻微的哮鸣音,还好没到肺炎的程度。”
“夜里咳得最凶?”陈砚之接过林薇递来的听诊器,再听时特意让女人回忆,“是不是一躺下就咳得厉害,坐起来能稍好点?”
“对对对!”女人连连点头,语气急切,“一沾枕头就咳,有时候能咳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熟了,凌晨三四点又咳醒,小脸瘦得都脱相了。医生说可能是过敏性咳嗽,开了抗过敏药,吃了也没见好……”
陈砚之放下听诊器,指尖搭在孩子的腕脉上,又示意林薇:“你看看舌象。”
林薇用压舌板轻轻撬开孩子的小嘴,手电筒照进去:“舌红苔薄白,舌尖有点红,是寒包火的迹象。”
“嗯,”陈砚之点头,接过话头,“孩子这是夜咳,而且是‘寒饮伏肺’引发的。白天阳气盛,寒邪被压着,咳得轻;夜里阴气重,寒饮上涌,就咳得厉害。躺下时气逆,痰饮更容易刺激喉咙,所以比坐着咳得凶。”
他一边说,一边在处方笺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诊室里格外清晰。女人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心里莫名安定了些:“那……能治好吗?我真怕拖出大病来。”
“能治,但得针药配合。”林薇已经取了几支细如发丝的银针,“孩子小,我用毫针轻刺几个穴位,先止住咳,不然总这么咳,别说睡觉,体力都耗光了。”
她让女人按住孩子的肩膀,针尖在天突穴、膻中穴、肺俞穴轻轻一点,快得几乎没让孩子感觉到疼,小家伙咳着咳着,突然打了个嗝,居然真的停了片刻。
“这就见效了?”女人又惊又喜。
“只是暂时镇住了,”陈砚之把药方递给她,“关键还是靠汤药。我用小青龙汤加减,麻黄3克,桂枝3克,细辛1克——这三味是辛温解表的,能把肺里的寒邪散出去;半夏5克,干姜3克,温化寒饮,孩子咳的清痰就是寒饮;五味子5克,白芍5克,敛肺止咳,免得发散太过伤了肺气。”
他指着药方上的字,逐句解释:“你看,细辛用量很少,怕孩子受不了太强的辛味;再加3克炙甘草,调和药性,也能护着点脾胃。这方子就像给肺里的寒饮搭了个‘引流管’,一边散寒,一边化痰,双管齐下。”
蹲在门口整理草药的爷爷这时凑过来,手里还拿着颗晒干的枇杷果:“小陈说的这方子,就像咱晒被子——先得把被子拿到太阳底下晒(麻黄、桂枝散寒),把潮气蒸出来,再用竹竿拍拍(半夏、干姜化痰),最后叠整齐了收起来(五味子、白芍敛肺),不然潮乎乎的堆着,迟早要发霉(咳成大病)。”
女人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那吃药的时候要注意啥?之前给的药太苦,孩子根本喂不进去。”
“我加了3克炒麦芽,有点甜味,能遮遮药味。”陈砚之补充道,“煎药时放两颗大枣,既能调和药性,又能让汤味甜点。另外,别给孩子吃生冷的,水果、酸奶都停了,辅食就煮点小米粥、蒸山药,像给受了潮的炉子添点干柴,好着起来。”
林薇又在孩子的足三里穴按揉了几下:“这是补脾胃的,孩子咳久了,脾胃肯定虚,得顾着点。每天按两次,每次一分钟,比啥补品都强。”
女人拿着药方要去抓药,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这药要煎多久?孩子喝多少?”
“水没过药材两指,泡15分钟,大火烧开,小火煎15分钟就行,”陈砚之叮嘱,“药汁倒出来大概半碗,分三次喂,每次喂前温一温,别烫着孩子。要是嫌苦,喂完给颗冰糖含着,别多吃,免得生痰。”
爷爷把那颗枇杷果塞给孩子:“这个拿着,晒干的,泡水喝也能润润喉。记着,晚上睡觉别给孩子盖太厚,热着了也容易咳,就像咱烧火,柴太多(盖太厚),火太旺(内热),反而烧不持久。”
女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小家伙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居然没再咳。林薇收拾着针灸针,笑说:“你这方子加炒麦芽确实巧,不然喂药又是场硬仗。”
“孩子的病,不光要治病,还得想辙让药能吃进去。”陈砚之擦着听诊器,“寒饮伏肺的咳,看似是肺的事,其实跟脾胃也有关——脾胃虚了才生痰饮,所以加麦芽不光是调味,也是在帮着健脾胃。”
爷爷蹲在药篓旁,捡着里面的陈皮:“你们俩这配合,就像这陈皮配生姜,一个化痰,一个散寒,缺了谁都差点意思。”
正说着,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校服的姑娘扶着位老奶奶走进来,老人手里捂着胸口,咳嗽声闷闷的,像从瓮里传出来似的。
“陈大夫,我奶奶这咳跟小宝不一样,她总说胸口闷,咳出来的痰是黄的,黏糊糊的,也是夜里厉害……”
陈砚之与林薇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又是一场需要仔细辨证的夜诊,而葆仁堂的灯,还要亮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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