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刚响过第三遍，陈砚之正在柜台后用小秤称川贝，林薇蹲在药炉边翻看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指尖划过“桔梗”条目时，门帘被轻轻掀开，带着股桂花糕的甜香。
“小陈医生，小林医生！”张奶奶拎着个竹篮走进来，蓝布帕子盖着的篮子里，隐约露出几块白胖的糕点，“刚蒸的桂花糕，给你们送点尝尝，就着药茶吃，解腻。”
林薇赶紧放下书迎上去，手腕的银铃铛“叮铃铃”响着：“张奶奶您太客气了，上周刚给我们送了腌菜，这周又送糕点。”她接过篮子掀开帕子，金黄的桂花撒在雪白的糕体上，甜香混着药香，在屋里漫开来。
“客气啥，”张奶奶往藤椅上坐，眼睛往药架上瞟，“我家老头子这两天总说嗓子干，想让小陈医生给看看，是不是又上火了。”
陈砚之把称好的川贝收进瓷罐，走过来摸出脉枕：“大爷没来？”
“他啊，在家跟老伙计下棋呢，说输赢没分出来，走不开，”张奶奶笑着摆手，“我先把他的情况跟你说说，他那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夜里总渴醒，还爱咳嗽，痰少得很。”
林薇给张奶奶倒了杯麦冬茶：“大爷是不是又抽烟了？上次您就说他偷偷躲在厨房抽。”
“可不是嘛，”张奶奶接过茶杯叹气，“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昨天还跟我吵，说‘抽了一辈子，戒不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可得帮我说说他，就说医生说的，再抽要出大事。”
陈砚之刚要说话，爷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胖大海。“老张那是阴虚火旺，”爷往竹椅上坐，“光劝没用，得给他找点实在东西。”他把布包递给张奶奶，“这是我晒的胖大海，加两颗麦冬，泡水喝，比啥戒烟糖都管用。”
“还是大爷您有办法，”张奶奶笑得眼睛眯成缝，“上次您给的枇杷膏，治好了他的老咳嗽，这次肯定也管用。”她突然看向林薇，“对了，薇薇，你妈昨天跟我说，想让你和小陈国庆节订婚，日子都看好了，说是十月初三，宜嫁娶。”
林薇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张奶奶您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张奶奶用拐杖敲了敲地，“你妈都把红布买好了，说要给你做床新被褥。”她转向陈砚之，“小陈，你可得抓紧，这么好的姑娘，别让别人抢了去。”
陈砚之的耳尖也红了，挠着头说：“我……我听爷的。”
爷在旁边“咳咳”两声，慢悠悠开口：“日子是好，但也得问问孩子们的意思。砚之，你觉得呢？”
陈砚之看了眼林薇，见她低着头，耳根红得像抹了胭脂，嘴角却偷偷翘着，心里突然踏实了：“我觉得……挺好的。”
林薇的心跳“咚咚”撞着胸口，手里的茶杯烫得厉害，却舍不得放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梢，金闪闪的，像撒了把糖。
张奶奶走后，林薇帮着陈砚之抓药，药柜上的标签“当归”“熟地”“白芍”在光下泛着暖光。“刚才张奶奶说的话，”她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陈砚之往药臼里倒了些杏仁，“其实……我觉得十月初三挺好的。”他拿起碾轮，“咕噜咕噜”碾着杏仁，粉末顺着碾槽往下滑，像撒了层雪。
林薇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药材，指尖碰到片干菊花，突然想起刚才的桂花糕，甜得让人心里发慌。
下午来了个年轻妈妈，抱着个周岁左右的孩子，孩子脸上起了些红疹子，哭闹着不肯撒手。“医生，你看我家孩子这脸，”年轻妈妈眼圈发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成这样了，是不是过敏了？”
林薇赶紧接过孩子，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宝宝别怕，阿姨看看。”她轻轻拨开孩子的刘海，见疹子集中在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陈砚之，快看看。”
陈砚之摸了摸孩子的脉，又看了看舌苔：“是奶癣，也叫婴儿湿疹，跟你最近吃的东西有关。是不是吃了鱼虾？”
“是啊，”年轻妈妈点头，“昨天我妈炖了鲫鱼汤，说催奶，我喝了两大碗。”
“那就是了，”陈砚之写下方子，“你先停两天鱼虾，这是炉甘石洗剂，加两滴橄榄油，给孩子抹脸，一天两次，别让孩子抓。”他又写了张单子，“这是给你开的，炒薏米、赤小豆，煮水喝，能去湿，孩子吃你的奶，也能跟着好。”
林薇已经把药膏调好了，用棉签蘸了点往孩子脸上抹，动作轻得像羽毛：“宝宝真乖，不疼哦。”孩子果然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
“还是小林医生会哄孩子，”年轻妈妈笑着说，“上次去别的诊所，孩子哭了半天，医生都不耐烦了。”
“小孩子嘛，得顺着来，”林薇把药膏递给年轻妈妈，“记得别用热水给孩子洗脸，温水就行，洗完赶紧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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