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宇正陪着何老太在厂区里慢慢走着，一个穿工装的中年女性匆匆迎了上来，见到何老太，脸上又惊又喜：“何阿姨！您怎么突然来了？快请进办公室歇歇脚！”
“小赵啊，我们就不坐了，”何老太摆了摆手，“我今天就是带家里小辈过来走走。你也应该听说了吧，这二厂最近要被合并了。”
被称作小赵的人眼睛一亮，目光立刻落到文晓宇身上：“听说了！传闻说是春节前就能签合同。何阿姨，难道这次……是您愿意接手我们厂了？”
何老太笑着指了指文晓宇说道：“接手的是这小子，以后的厂区就由他来管理。我呀，老咯，就盼着早点抱曾孙子。这些事就该让年轻人接手了，他们脑子活、有冲劲，说不定能带着厂子重新好起来。”
那中年女性立刻朝文晓宇伸出手，语气恳切：“你好，我叫赵文丽，是现在纺织二厂的代理厂长，还兼着工会主席。”
“我叫文晓宇，何家的姑爷。”文晓宇握了握她的手，笑着指了指身后的车间，“刚刚我粗略的走了走看看，厂房结构还挺扎实，就是设备看着有些年代了。”
“唉，可不是嘛，”赵文丽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以前厂子效益好的时候，几个技术骨干组织职工们都催着换设备，可那会儿几个领导怕担责任，不愿意花钱，结果把厂里盈利的钱都揣进了自己腰包，压根不管厂子死活。后来大家想集资换设备，才发现凑的钱连零头都不够——那时候厂里已经开始亏损，又赶上下岗潮，这厂子就再也没能缓过来。”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想换设备没资金，想转产又没思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厂房和设备一天天破败下去，我心里真的着急啊。”
何老太忽然转头看向文晓宇：“你昨天不是说你们的服装公司在找代工厂吗？这儿现成的厂房、现成的老工人，就差个新法子。你和茹雪接手后，这不就是现成的自家厂子？还需要去找什么代工厂？就直接生产了！”
文晓宇轻轻叹了口气：“奶奶，这我昨天已经想过了，但主要的问题不在这儿。现在更多的纺织二厂的问题，不是我们服装公司代加工的问题，我刚在厂里转了一圈，说实话，这厂子要想重新活过来，需要重新来过，需要搬迁，得换个地方。”
“为什么！”何老太和赵文丽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满是诧异。
文晓宇看着两人，柔声劝道：“要不我们先去赵厂长办公室说？奶奶，我们也走了很久了，您也看了不少了，沪上天气挺冷的，得注意身子。”
“行，走吧。”何老太点点头，率先迈步往办公楼走。
文晓宇陪着何老太往办公室走，赵文丽在一旁细细介绍着厂子的近况：如今厂子负债累累，还拖着退休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没结清；在职的几乎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工人，很多年轻人早早就走了，这里留不住人——但这些老工人手艺扎实，对厂子感情深，才一直守着；眼下订单少得可怜，大家都觉得市场环境太差，没盼头，没有希望。
……
赵文丽的办公室果然带着浓重的八九十年代印记：深棕色木桌边缘磨得发亮，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白色坐垫，墙角的暖水瓶还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
赵厂长给三人倒了热水，雾气氤氲中，文晓宇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续了下去。
“搬迁不是扔了这个厂子，反倒是另一种盘活。”他指了指窗外，“您看这地段，已经发展的很好了，沪上的城市化应该是华夏最快的，这厂附近已经成为了居民区，以前已经都是郊区吧？”
赵文丽点点头说道：“是的，马路对面以前是我们的停车场，来拉货的货车都在那个停车场排队，以前都是满满当当的准备来拉货车。后来都把土地抵押给银行了，再后来没钱还款只有被拍卖了。我已经尽力保留整个厂区的产权没有拿出去。但是学校，医院这些都已经交出去了，也是我没有能力，我对不起我妈妈的托付。”
何老太安慰赵文丽说道：“小赵，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你帮你妈妈守住了这个厂子，也守住了大家唯一的希望。”
文晓宇接着说道：“其实我国国营企业最大的累赘就是会有很多衍生的东西，比如子弟学校和职工医院，虽然是这一种社会责任，但是很多时候也会拖累整个企业的发展。我今天陪奶奶走了一圈后觉得这个占地就非常大了。我们用空间换空间，想要盘活这个厂就需要下猛药！”
何老太看着文晓宇说道：“你今天走了一圈后有什么想法，你好好给我们说说。”
文晓宇继续说道：“那我就接着上面的说了，其实现在二厂的这些设备都没用了，都过于老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节奏，还不如以后作为一个装饰品放在这里。为什么我建议是搬迁，也是因为沪上的发展会越来越快，我们现在在浦东那边的产业园肯定也会很快发展起来。所以我会找李书记质询一下沪上哪里有离我们产业园比较近的工业园区，我们把厂子搬到那边去。”
“现在这里再次改造和调整的成本太高了，这个地区已经形成了居民区，我们就算改造好了，成本上也会很高，还不如新建。另外在环保上，在整个城市规划上，二厂这个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了，还不如我们提前搬走，工业区那边应该有专门的纺织产业配套，水处理、噪音这些问题都能合规解决，还能争取点产业扶持政策。”
“那这个地方准备做什么？这边员工怎么办？他们上下班怎么办？还有我们的债务，社保，银行的贷款怎么办？”
文晓宇：“所以我昨天就是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国企的改革就是伴随着一系列的老大难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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