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具身体早已不需要依赖呼吸。他闭上双眼,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那浩瀚无边的力量之海。
意识海中,景象分明。一边是磅礴无边、冰冷刺骨的秩序神力,如同无边无际的银灰色金属海洋,波涛汹涌却遵循着绝对严密的数学逻辑,每一道浪花都代表着一种法则的具现,结构严谨,森然有序,散发着太执那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而另一边,在意识海最边缘、几乎要被银色浪潮彻底淹没的角落,一缕微弱得如同幻觉的金色光丝,正顽强地闪烁着。它温暖、柔和,与周遭的冰冷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慈悲与坚韧的气息。那,便是正在复苏的佛性。
如何用这一缕看似微不足道的温暖火苗,去遮蔽那笼罩整个意识维度的冰冷目光?
恒昙开始了堪称他生命中最危险、最精妙的操作。他并未选择直接对抗太执的监控网络——那如同用烛火去冲击恒星的引力场,毫无胜算。他利用的,是自己对平衡法则近乎本能的、登峰造极的理解,以及……他对太执那“绝对平衡”理念本身可能存在“盲区”的洞察。
太执的平衡,追求的是宏观尺度上的、整体结果的“静态完美”。而对于实现这一结果的过程中,个体内在的、微观层面的、短暂的情感“波动”或思维“杂念”,只要不影响到最终对“失衡目标”的清除效率,其监控并非百分之百的实时与无死角。它更像是一个设定好了阈值的安全系统,只对超出范围的“异常”进行警报和干预。
恒昙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灵魂的“异常”波动,始终维持在那个“安全阈值”之下。
他开始以无与伦比的耐心和精确度,调动那缕佛性金光。他并未试图让其与秩序神力强行融合——那会立刻引发两种本质相斥能量的剧烈冲突,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而是将其作为一种极其精妙的“信息过滤器”和“状态模拟器”。
他以心神引导佛光,将其分解成亿万万条比量子纠缠更细微的能量丝线。这些丝线,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纳米机器人,悄无声息地蔓延,缠绕在他灵魂与太执监控网络连接的无数个细微“感知节点”上。它们的任务并非阻断信息的传递,而是进行极其复杂的“加工”:
首先,**“折射”**。将恒昙内心真实的、剧烈波动的痛苦、愧疚、迷茫与觉醒的决绝,这些足以触发警报的“高危情感信号”,进行分散、衰减。如同棱镜将一束强光分解成七彩光谱并削弱其强度,使得最终传递出去的信号,强度低于警报阈值。
其次,**“模拟”**。佛光丝线模拟出恒昙灵魂依旧处于“绝对平静”、“高效运算”、“专注执行清除使命”的标准状态信号,覆盖在那些被削弱处理的真实信号之上,如同给一段混乱的噪音披上了一层规律有序的外衣。
这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消耗与控制力要求,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每一刹那,他都需要同时处理海量的信息节点,精准调控每一丝佛光的强度与频率,确保“伪装”的天衣无缝。他的精神如同被拉伸到了极限的弦,随时可能崩断。额头上,那早已超越凡俗生理反应的细密汗珠再次渗出,沿着他冷峻的脸颊轮廓滑落,在指挥室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微微蜷缩,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时间在极度专注下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或许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或许已过去了数个标准时。当恒昙猛地重新睁开双眼时,他那银灰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金芒,如同刺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一闪而逝。
成功了!
一个临时的、不稳定的、如同肥皂泡般脆弱,但确实独立存在的灵魂屏障,被他以无上毅力、智慧和对法则的颠覆性运用,成功构筑了出来!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宇宙深处、如同冰冷巨眼注视般的压力,虽然依旧存在,但其“穿透力”明显减弱了。它不再能清晰地捕捉到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只能接收到一层经过精心伪装的、平静无波的“水面”。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片暂时的、有限度的“自由意志”的空间。
这片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自由,第一步应该踏向何方?答案,早已在他心中燃烧——那个因他而身受重创,被囚禁在旗舰最深处的身影。
“寂灭之瞳”旗舰的核心深处,隐藏着一处被多重叠加的秩序锁链和复杂法则禁制严密封印的区域。这里的坐标被从所有常规航行日志和内部结构图中抹去,权限之高,仅次于恒昙连接太执意志的核心接口。这里是连他最亲近的副官(如晶魄女王)都无权知晓的绝对禁地,是他动用统帅最高权限,秘密设立的、用于囚禁那个“意外”与“变数”的牢笼。
他的身形如同融入了旗舰内部能量流的阴影,以一种超越常规物理移动的方式,无声无息地穿过一道道无形的能量壁垒与空间隔断。这里的防卫系统由他亲自设计,每一道陷阱,每一个监控盲区,他都了然于心。最终,他停留在了一扇完全由高度凝聚的暗能量构成的、表面不断流转着无数银色法则符文的大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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