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狂风猎猎,吹动着林尘染血的衣袍。
他悬浮于空,身形在浩瀚的漆黑穹顶之下,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先前那股足以焚天的狂怒,此刻却尽数沉淀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上一片平静,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再无波澜,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深渊。
可越是如此,那股从他骨子里透出的气息,便越是令人心悸。
那是被逼入绝境后,彻底舍弃一切的疯狂。
外部强攻,已是笑话。那道融合了帝国千年国运与虚空邪神之力的壁垒,是他目前无法撼动的存在。查理三世说得对,他的“世界”终究只是雏形,与一个真正成熟、沉淀了数千年文明气运的帝国法则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然从外面敲不开这龟壳,那就从里面把它搅个天翻地覆。
林尘缓缓闭上双眼,一个荒诞到极致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清晰、并最终化作唯一的选择。
他盘膝坐下,就在这圣焰城的万丈高空之上,就在那颗不断吞噬生魂的“法则奇点”之下。
下一刻,他竟主动放开了对自己眉心处那道【噬界之眸】烙印的所有压制。
嗡!
那道一直被他用混沌剑意与洞天之力死死镇压的漆黑印记,仿佛挣脱了枷锁的绝世凶兽,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邪异乌光!一股纯粹、混乱、充满污染性的气息,冲天而起,与高天之上的“法则奇点”,以及下方穹顶内的邪神之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查理三世那沙哑的合音,带着一丝困惑,再次从皇宫之巅传来:“放弃抵抗了吗?明智的选……”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尘并非在投降。
他以自身那枚被激活到极致的神孽烙印为“坐标”,如同一名最疯狂的黑客,强行反向链接那条正在降临的“噬界之眸”通道。同时,他神念一动,整个太初洞天的世界之力,不再外放,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向内极致收缩、凝炼。
广袤的冰原,巍峨的雪山,奔腾的灵河,繁盛的森林……整个洞天世界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作最本源的世界之力,层层叠叠地包裹住林尘那即将离体的神魂,最终凝聚成一艘无形无质,唯有神魂可见的虚幻方舟。
以洞天为舟,以神魂为帆。
“来吧。”
林尘的神魂发出一声低语,主动纵身一跃,投入了那片由数千万冤魂与邪神之力构成的精神洪流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林尘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现实世界硬生生拽出,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混乱不堪的维度。
脚下,不再是虚空。
而是一条河。
一条由无数张痛苦、哀嚎、扭曲的面孔所组成的漆黑长河。这些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无声地嘶吼着,伸出虚幻的手臂,彼此撕扯、纠缠,汇聚成一股奔流不息的绝望洪流。
这,便是圣焰城数千万生灵被献祭后,所化的“魂河”。
河水充满了怨毒、憎恨、恐惧,世间一切负面的情绪,都在这里被熬炼、浓缩。而这条魂河的尽头,正源源不断地被高悬于这个维度之上,那颗巨大无比的“法则奇点”所吞噬,成为其成长的养料。
林尘的神魂,驾驭着“洞天之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这条魂河之上。
“吼——!”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瞬间,整条魂河都沸腾了。
河中那无穷无尽的怨念,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瞬间凝聚成形。一头头由纯粹怨念构成的“魂兽”,从漆黑的河水中猛然窜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有的形如恶犬,有的状若巨蟒,有的则是无数手臂纠缠而成的怪物,携带着足以撕裂神魂的怨毒,疯狂地撞向林尘的“洞天之舟”。
咚!
第一头魂兽狠狠撞在无形的方舟壁垒之上。
太初洞天之内,正焦急万分的西陵云逸等人,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沉,整个世界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一颗天外陨石正面击中。
“怎么回事?!”石磊怒吼着,勉强稳住身形。
天空之上,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日月无光,星辰黯淡。
“是林尘!”西陵云逸脸色煞白,“他……他在用整个世界,去撞什么东西!”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仿佛末日降临,天摇地动,心中被巨大的无力感与焦灼所填满。
精灵圣地,生命之泉旁。
身穿月白色祭祀长袍的精灵女皇艾露恩,在那第一次震动传来时,便猛地抬起了头。她那双蕴含着智慧与岁月沉淀的眼眸,仿佛穿透了世界的壁垒,看到了那条危机四伏的魂河。
“所有精灵子民,随我祈祷!”
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在生命之泉旁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吟唱起古老而悠扬的精灵安魂曲。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
霎时间,洞天世界内所有的精灵,无论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自发地朝着生命之泉的方向跪下,跟随着他们的女皇,吟唱起那首抚慰亡魂的古老歌谣。
一道道纯净、不含丝毫杂质的信仰之力,从每一位精灵的身上升起,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柔和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精准无比地注入了世界中央,那只缓缓旋转的“世界之眼”中。
嗡——
剧烈震荡的太初洞天,仿佛被打入了一根定海神针,摇晃的幅度瞬间减缓了许多。那道开裂的天空裂痕,也被一股柔和的白光缓缓修复。
魂河之上。
驾驭着“洞天之舟”的林尘,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自己世界内部的支援。那股纯净的信仰之力,化作一层温暖的光膜,覆盖在方舟之外,极大程度地抵消了魂河怨念的侵蚀。
每一次魂兽的撞击,每一次怨念的冲刷,都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那种仿佛要将灵魂撕成碎片的剧痛,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之辈瞬间崩溃。
但林-尘只是死死咬着牙,驾驭着这艘以世界为骨、以信仰为帆的方舟,顶着无数魂兽的疯狂攻击,在这条危机四伏的魂河之中,逆流而上。
他的目标很明确。
寻找这条魂河的源头,寻找那个为整座龙脉祭坛提供能量的核心。
找到它,然后……
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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