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齿城近在眼前。
远观的狰狞,在近距离下化作了更具冲击力的混乱与压迫。
林恩站在一条通往城内的主干道起点,这条所谓的“路”其实是由压实的垃圾、矿渣和不知名的金属碎屑铺就,坑洼不平,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两侧是肆意搭建的棚户和窝棚,材料从锈蚀的铁皮到巨兽的骸骨,无所不包。
粗大的蒸汽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不时喷出滚烫的白汽,发出嘶哑的啸音,如同这座城市病态的呼吸。
形形色色的人流在这片区域的边缘涌动。
有身体超过一半被粗糙机械替代的改造人,齿轮和液压杆裸露在外,发出嘎吱的声响;
有眼神凶狠、身上带着各种怪异图腾纹身的帮派分子;
也有更多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底层居民,如同工蚁般在钢铁废墟的缝隙间艰难求生。
空气中除了硫磺和金属锈蚀味,确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铁锈混合着腐败物的血腥气,这并非幻觉,而是碎齿城日常的底色。
林恩深吸一口气,将老烟鬼给的身份芯片嵌入一个临时的腕带式读取器——
这是底巢常见的身份证明方式,芯片信息显示为一个来自某个已废弃矿坑的流浪技师“伦恩”,因为家乡被变异兽摧毁,前来碎齿城讨生活。
身份干净,背景简单,符合一个携带“生病妹妹”的流亡者形象。
他压低兜帽,将静滞装置用一块脏污的帆布进一步包裹,混入了进城的人流。
城门口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守卫,取而代之的是几个不同帮派设立的“招募点”和“征税处”。
他们粗暴地拦截着看起来有油水或者像是有把力气的人,要么强行征收入城税,要么就直接拉人入伙。
林恩刻意避开了那些看起来势力较大的帮派据点,选择了一个相对冷清的入口,这里只有一个懒洋洋的、穿着某个小型商会制服的男人,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后面,对进城的人爱搭不理。
“身份,”那男人头也不抬。
林恩亮了一下腕带读取器上“伦恩”的信息。
男人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林恩背后用帆布包裹、形似大型工具箱或棺椁的静滞装置,皱了皱眉:“带的什么?”
“我妹妹,病了,还有我吃饭的工具。”
林恩沙哑着回答,模仿着底巢居民的语气。
男人似乎懒得深究,挥了挥手:“进去吧,别死在主要街道上,清理起来麻烦。”
在这座城市,一条人命的重量,还不如清理尸体的费用。
林恩默然点头,迅速穿过由废旧集装箱和钢板垒成的“城门”,正式踏入了碎齿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加光怪陆离。
建筑毫无规划,低矮的窝棚与高耸的、不断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工厂烟囱挤在一起。
街道狭窄而曲折,上方是密密麻麻的违章搭建和交错管道,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条状。
霓虹灯与老旧瓦斯灯的光芒在弥漫的蒸汽和烟尘中晕染开,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叫卖声、金属撞击声、引擎轰鸣声、争吵打斗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诡异音乐声……各种噪音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检测到高强度环境信息干扰,启动被动过滤模式。”
夜莺的声音响起,帮助林恩下意识地忽略掉那些无意义的噪音,将注意力集中在可能存在的威胁和有用信息上。
他现在迫切需要找到一个落脚点,一个足够隐蔽、安全,能让他恢复状态,并打探消息的地方。
他沿着一条相对僻静、堆满废弃零件的巷子深入。
根据老烟鬼提供的情报和一些流浪汉的指点,他知道在这种法外之城的边缘地带,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场所——“铁锈旅馆”。
它们通常由废弃的工业设施改造而成,不问来历,只认钱,但同时也要时刻提防黑店和突如其来的火拼。
在拐过一个堆满生锈齿轮的拐角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粗暴的呵斥声传来。
巷子深处,三个身上带着“黑锤帮”标志(一把断裂的黑色锤子纹身)的壮汉,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而一个壮汉正粗暴地抢夺。
“小杂种,敢偷我们黑锤帮的东西,活腻了。”
“不,这是我爷爷留下的,不是偷的。”
少年倔强地反抗,但力量悬殊。
林恩本想直接无视,这种欺压在这座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但他目光扫过那少年怀中的包裹时,动作微微一顿。
包裹的缝隙中,隐约透出一抹熟悉的、带着极其微弱灵性波动的暗蓝色光泽。
星黯铁。
虽然品质和纯度远不如他用来封印夜莺的那块,但那独特的色泽和灵性感觉,林恩绝不会认错。
而黑锤帮,正是老烟鬼情报中,可能与“源初齿轮”碎片争夺有关的帮派之一。
是袖手旁观,继续寻找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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