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的傍晚，炊烟袅袅，本该是一天中最能抚慰人心的时刻。但于轩的小队营地附近，却弥漫着一股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气味。说不上是香还是怪，有点像糊掉的豆子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焦肉味，还夹杂着一丝……土腥气？
于轩站在一口临时征用（耗子凭三寸不烂之舌“借”来）的大铁锅旁，手里攥着一把自制的简陋木勺，额角还沾着几点烟灰。他看着锅里那堆颜色深沉、介于墨绿与褐黑之间、咕嘟咕嘟冒着黏稠气泡的“杰作”，内心深处的弹幕正在以每分钟三百条的速度疯狂刷新。
“基础营养配比……碳水占比百分之五十，蛋白质百分之二十，维生素及纤维百分之三十……理论热量是原先军粮的一点五倍，饱腹感更强，持续供能更稳定……”
“我严格按照“知识包”里的指导来的啊！豆子泡发了，肉干切碎了，甚至偷偷加了些耗子搞来的、据说能吃的野菜根！火候也控制了……”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一锅被马蹄践踏过的沼泽淤泥？闻起来……呃，有点像放了三天馊了的泔水桶里混进了点焦糊味？”
“地球上的营养餐好歹是色拉鸡胸肉，最不济也是蛋白棒！到这异界，营养学实践的第一步就是挑战人类味觉极限吗？！老黑！你这给的什么狗屁配方！是不是艾瑟瑞姆文明灭绝就是因为这东西吃多了？！”
“头儿……这，这就是你说的‘改良伙食’？”老铁凑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他吸了吸鼻子，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盯着那锅糊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是馋的，更像是艰难的吞咽。“闻着……挺……呃……扎实的。”
耗子像只灵巧的狸猫般溜到锅边，探头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三分，他压低声音对于轩说：“头儿，咱要不……还是换回原来的糊糊吧？虽然没啥味，但起码吃着安心啊。你这锅东西，我看着怎么有点像……那个……战场上几天没收拾的……”
“闭嘴！”于轩没好气地打断他，强行压下心里的不确定和挫败感，“你懂什么？这叫科学！营养！吃了有力气！扛得动刀，跑得过马！”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乎成了嘟囔。
瘸叔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用他那根充当拐杖的破木棍戳了戳锅沿，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眯着眼，脸上那饱经风霜的皱纹挤成了一团，似笑非笑：“小子，心意是好的。不过这卖相……啧，怕是连阎王爷看了都得犹豫要不要收。”
于轩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吐槽：“连瘸叔的毒鸡汤都带着怜悯了……完了，这下真搞砸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饭已经做了，总不能倒掉。在这个粮食比金子还贵的军营，浪费军粮是要挨军棍的。于轩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奔赴刑场，举起木勺，敲了敲锅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尽管他自己都不信）：“兄弟们！开饭了！今天加餐，改善伙食！”
士兵们早就被这古怪的气味吸引了，闻言纷纷围拢过来。当他们看到锅里那不可名状的物体时，原本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瞬间凝固，继而变得复杂起来。
“头儿……这，这是啥？”一个年轻的新兵蛋子，名叫狗娃，怯生生地问道。
“营养餐！”于轩硬着头皮解释，“吃了长力气，不容易生病！”
队伍排了起来，但气氛明显不如以往领饭时活跃。于轩亲自给每个人碗里舀上一大勺那深色的糊糊。轮到老铁时，于轩特意多给了半勺，老铁看着碗里几乎要满出来的“营养餐”，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抖了抖，没说话。
耗子领到自己那份，端着碗的手有点抖，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更白了，小声对于轩说：“头儿，我……我最近肚子不太舒服，能不能……”
“不能！”于轩瞪了他一眼，“人人有份，必须吃完！这是命令！”他心里想着：【要死一起死！不，是同甘共苦！对，同甘共苦！】
瘸叔领了饭，倒是很淡定，找了个角落蹲下，用木棍（不是当拐杖的那根，是专门吃饭用的细木棍）搅和着碗里的糊糊，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物种。
于轩自己也盛了一碗，他看着碗里这团粘稠、颜色诡异、散发着复杂气味的食物，胃里一阵翻腾。他默默给自己打气：“于轩，你是兵王！你在雨林里吃过生虫，在沙漠里喝过骆驼尿！这算什么！吃！”
他闭上眼睛，舀起一勺，塞进嘴里。
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霸占了他的整个口腔。
那是一种极致的、混合了豆腥、焦糊、土腥、以及某种类似变质油脂的酸败感的味道。口感更是灾难，豆子没有完全煮烂，带着硬芯，混着粗糙的野菜纤维和干柴的肉干碎末，在黏糊糊的汤底里形成了一种磨砂质感。盐似乎也放得不均匀，一口淡出鸟，下一口又咸得发苦。
“……我错了。我不该质疑地球的军粮。那至少是工业化的、标准化的、能下咽的。这玩意……这玩意简直是生化武器！老黑！我跟你没完！”于轩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部肌肉扭曲，用了莫大的毅力才把那口糊糊咽了下去，感觉食道都在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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