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还有一口气呢！”白可久笑得谄媚，“再说了，哪能让沈长官破费。今儿个扰了你家的清净，改日我必登门致歉。只是……”
见他油滑的嘴脸，沈桉一双桃花眸里透着鄙夷，留下一句“大可不必”。
路过明丞时，就问候了一句“让明二哥看笑话了，我还有事要忙，告辞！”沈桉便开车离去。
看着兄长落寞离去的背影，沈楠狠狠地啐道：
“老天不开眼，出门咋没被车轧死这狗汉奸！——叔儿、婶儿，以后他再敢进门直接棍棒伺候！”
他招呼着老帮佣夫妇把沈桉踏过的门台扫了，去去晦气。
又见白可久那几个特务像闻到肉味儿的兀鹫徘徊在明丞周围，迟迟不敢动手。
惹得沈楠气不打一处来，明刺暗讽地说：
“谁家的狗没拴好？跑人家门口来碍眼！”
“你丫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知道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白可久就把那个不长眼的年轻特务打了嘴巴，沈楠就是和他哥沈桉再不对付，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白可久让他赶紧把受伤的倒霉蛋拖走，自己则讪笑着告退。
明丞被迫看了一场兄弟反目成仇的闹剧，又见沈氏兄弟无意间帮他解了围，就松了一口气。
若非如此，还没等他走到了约克家门口，就被白可久假客套地拉去叙旧，要是被看破了陆雍也的身份，那就成了真逮捕了。
到时候，别说叫约克校董过来救场，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白搭。
“哟，明二哥留洋一趟回来咋显得那么落魄？”沈楠站在门口打量着明丞说，仿佛他仍是明丞记忆中那个不着调的少年郎，“还显得那么虚。”
明丞刚才精神紧张过度，后背冒着冷汗已经湿透了半旧不新的白袍。
此时，在沈楠看来，抱着陆雍也的明丞则显得有些狼狈，就像单身父亲抱着幼子去投奔朋友家似的。
沈楠皱着一双墨眉向他凑近，吓得明丞心脏砰砰直跳。然而，他又瞅向陆雍也，让明丞更心急了。
听大嫂温宁音唠叨，明卿近两年跟着沈楠一起倒腾粮食，两家人愈发热络。
平日里沈楠可是经常见明钧的，万一识破了他给陆雍也编造的谎话如何是好。
怎知下一秒，沈楠没有捅破他的身份，指着陆雍也就嗤笑：“瞧你把你叔的衣裳给糟践的。小嘴里嚼巴的啥啊这是，这么脏！”
陆雍也把巧克力抹的满脸脏兮兮的，小白孩儿都吃成小泥人了，连明丞的前襟上都是一片巧克力酱渍。
沈楠连忙叫李婶给孩子打一盆热水，给孩子洗把脸。
明丞刚想推辞，就被沈楠一边一把薅进门一边说：
“明弼甫，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啊——跟我进门换身衣服吧，这么邋遢咋见人啊！”
虽然白可久已经离开，但还有几个特务还在路口徘徊，明丞现在出去也是被跟踪，只能半推半就地被沈楠拉进家门。
沈楠见陆雍也被李婶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桃花眸闪了一下。他低头把玩着打火机，也没说啥。
沈楠越是沉默，明丞越是不安。
在年少时的印象中，沈楠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在他悄默声的时候，肯定是在盘算着咋捣蛋整人呢！
而且……
一想到十年前离别时的不欢而散，明丞一双瑞凤眸暗了暗。
【明弼甫，你是被那些狗腿子吓破胆了吗？！】
【南山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明二哥，还能害你不成？听我一句劝，听你父亲的安排，乖乖在军校里训练，别和那些学生上街瞎闹腾。】
【你就是怕了，怕牺牲，怕流血，贪生怕死，成了临阵脱逃的逃兵！】
【少年没有乌托邦。南山，你已经二十岁了，想事情不要那么幼稚。】
满怀理想的青年学生在愤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青年老师在歉疚。
最后，以他毅然决然地远渡重洋为结尾。
如今再度重逢，沈楠不因为当年的诀别，而恨他就是庆幸。
然而，沈楠这么若无其事地像个故交家的儿时玩伴一样，跟他寒暄，着实反常，更让明丞坐立不安。
“明二少爷这么早就过来，吃早饭了么您？”李叔给倒了杯热茶，热络地问候。
李叔李婶老两口在沈家做事将近三十年。他们有个儿子李尔福，小名叫福子，现在城南警察局做了个小头头；还有个女儿叫李尔清，如今正好在明丞任职的五常大学就读经济与社会学。
老两口是看着沈家兄弟长大，李尔福只比沈家兄弟小一岁，三个相差无几的男孩经常围着明丞转。
而沈楠有点仰慕这位年长于他几岁，敏慧柔和的大哥哥的意思。
他打小就是个神憎鬼厌的捣蛋鬼，与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沈桉相比，简直是不学无术，经常把老师明淮与父亲沈近仁气得七窍生烟。
也就脾气温和的明丞愿意纵容他，辅导他的功课。
因此，那时四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中，他俩的关系最好。
明丞没沉浸在两位老人唠叨着少年往事里多久，看着啃着烧饼的陆雍也，心里一咯噔。
古书？
大哥明卿的几本古籍被他慌忙之下，落在了丹心旧书铺！
沈楠把玩着打火机，实则用余光打量着明丞……
*
半个小时前，江丹心与陆汗青的血染红了铜雀胡同的青砖。
那群特务迅速搜刮了旧书铺的一切东西，负责外围警戒的李尔福趁乱混了进去。
小雍也不知所踪。
当他看到炕桌上放着几本旧书……
他们的尸体被拉到了城南警察分局的太平间里，并且一群特务挨个叫来平时和陆汗青关系好的警员同事，进行盘问。
陆汗青是李尔福的上司，也是他的介绍人。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远处，像个因为害怕被同事连累而受到质疑的小警察一样极力开脱关系。
盘问结束后，李尔福用局里的电话向沈公馆拜年：
“生日快乐呀，楠哥。你让我买的江米糕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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