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得意地从后视镜里看来来:“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咱儿子,厉害吧!”
来来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晚饭后,来来给小来洗澡。小家伙坐在浴盆里,玩着泡泡,还在哼着今天在幼儿园学的、调子有点奇怪的儿歌。
“小来,”来来状似无意地问,“在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小会儿……想过妈妈呀?”
小来玩水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小脸,很认真地点点头:“想啦!”
来来心里一紧:“什么时候想的?怎么想的?”
“午睡的时候想了一下下。”小来歪着头,“我想,妈妈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睡觉呀?然后我就睡着啦!”
就这么……简单?想来的时候,就这么平静地想一想,然后自己就睡着了?没有哭着要妈妈?没有觉得害怕?
来来给他擦干身体,换上柔软的小睡衣,把他抱到小床上,盖好被子。柔和的灯光下,小家伙的脸蛋红扑扑的。
“小来,”来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真的好棒,妈妈为你骄傲。”
这是她的真心话。可心里那份微妙的失落,却像水底的暗礁,隐隐约约地存在着。
小来甜甜地笑了,伸出小胳膊搂住来来的脖子:“妈妈,明天还去幼儿园哦!我们说好的!”
“好,说好的。”来来也笑了。
接连几天,小来都保持着高昂的入园热情。每天早上都迫不及待地出门,下午快快乐乐地回家,还会带回一些“战利品”:一幅胡乱涂抹的色彩鲜艳的画,几个用超轻粘土捏的不成形状的小动物,或者又学会了一首新的、发音不准的儿歌。
他迅速和几个小朋友成了好朋友,嘴里开始频繁出现“胖胖”、“朵朵”、“轩轩”的名字。他甚至有点嫌弃妈妈送他进教室时啰嗦的叮嘱了,往往一到门口,就甩开来来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妈妈再见!你快去上班吧!”
来来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那个头也不回、迈着坚定步伐融入集体的小小背影,欣慰之余,那份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陈宇倒是乐见其成,天天夸儿子独立性强,适应社会快。
这天下午,来来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同样刚接孩子回来的邻居刘姐。刘姐的女儿和小来同班,是个非常黏妈妈的小姑娘。
“哎,来来,接小来啊?”刘姐一脸疲惫,“你家小来真是来报恩的,太省心了。哪像我们家这个,早上哭一场,下午接的时候还得哭一场,晚上睡觉还念叨不想去幼儿园,愁死我了。”
来来笑笑:“小来是挺喜欢去的。”
“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刘姐羡慕地说,“有啥秘诀没?传授传授?”
“也没什么秘诀……”来来顿了顿,轻声说,“其实,有时候我倒希望他也能稍微黏我一点,哭一哭闹一闹也好。”
刘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惊讶地瞪大眼睛:“啊?你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孩子不哭不闹多好啊!说明他开朗、独立!我天天被我家这个哭得头疼,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里去!”
来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那种复杂的心情,只好笑了笑搪塞过去。
晚上,来来和陈宇靠在床头聊天。来来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你说,小来这么独立,是不是因为我们给他的安全感不够?所以他觉得不需要依赖我们?”
陈宇放下手机,无奈地看她:“你又来了。专家说了,孩子入园不哭,说明他安全感足,对环境和未来有信任感。怎么到你这儿就成安全感不够了?”
“可是……”
“别可是了。”陈宇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哭不闹,显得你这个妈好像没那么被需要了?心里有点失落?”
来来愣了一下,沉默了。丈夫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捅开了她心底那扇模糊的门。
陈宇笑了,语气温和下来:“傻不傻啊你。孩子终归要长大的,要离开我们的。他独立、快乐,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吗?这说明我们把他在‘出厂设置’里就调试得很好,让他有足够的能力和热情去面对新的世界。这比你天天看着他哭得撕心裂肺、你自己也跟着肝肠寸断强吧?”
他亲了亲来来的额头:“你啊,就是得学会享受这种‘轻松的幸福’。别瞎想了,儿子好着呢,你这妈当得也棒着呢!”
来来靠在丈夫怀里,心里稍微豁亮了一些。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又过了几天,幼儿园组织了一次家长开放日,邀请家长下午去参观孩子们半天的在园生活。
来来和陈宇都请了假,准时到了幼儿园。
教室里比平时热闹很多,孩子们看到家长来了,表现各异。有的立刻扑向家长,有的则更起劲地表现自己,还有几个本来没事的,一见家长反而委屈地哭了起来。
小来正和胖胖一起在建构区搭一个超级复杂的轨道,全神贯注,连爸爸妈妈进来了都没立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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