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人一样……”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不可闻。像个人一样?这些年,我像吗?我把自己缩在“恋母情结”这个看似合理的标签下,心安理得地依赖着苏晚身上那份神似母亲的温柔与掌控,逃避着成长,逃避着真正的情感,逃避着对那个下午的审判。我像一个精致而易碎的瓷娃娃,活在自己构建的、安全的囚笼里。这是妈妈想看到的吗?
巨大的迷茫和迟来的顿悟,像两股相反的力量撕扯着我。苏晚的话,像一道强光,照进了我幽暗封闭了太久的心室,让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灵魂的囚牢。
她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也消失了。她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在树影下挣扎、喘息、消化着这迟来的、颠覆性的认知。夜风拂过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许久,久到远处商场的霓虹灯牌都变换了几次颜色,我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苏晚。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的疲惫像浓得化不开的墨,但那份深沉的、带着痛楚的坚定,却始终未变。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尝试了几次,才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那……你呢?” 问得艰难而晦涩。我毁了今晚,撕开了最不堪的伤口,把脓血溅在了她身上。她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那份源于她身上“母亲影子”的依恋,那份我病态的情感投射,在刚才那场彻底的崩溃之后,在她目睹了最不堪的核心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苏晚的眼神似乎晃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她避开了我直接的、带着探寻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望向远处川流不息的车灯长河。那些流动的光点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沉默再次降临,比刚才更加沉重。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转回了脸,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疲惫,有痛楚,有挣扎,甚至有一丝……狼狈?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近乎坦然的无奈,和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深深的疲惫。
“我?”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极其勉强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转瞬即逝,“我大概……也是个被困住的人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夜风里一片无力的落叶。
这句近乎自白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无声却巨大的涟漪。困住?她也被什么困住了?是被我的依赖困住?还是被我们之间这种扭曲的、基于替代和投射的关系困住?亦或是……被她自己内心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枷锁所困?
她没有再解释。那句模糊的“困住”,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气去表述。她只是重新伸出手,这次是轻轻握住了我拿着那块断裂怀表的手腕。她的手心带着一点凉意,却异常稳定。
“走吧,”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份疲惫感更深地融入了每一个音节里,“太晚了。回去。”
没有说去哪里。是回我那个冷清得像样板间的公寓?还是去她那个布置得温馨却总带着一丝距离感的家?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任由她牵着我的手腕,像一个迷路后被领着的孩子。我们沉默地穿过人行道,在街口等待绿灯。城市的霓虹倒映在湿润的柏油路面上,光怪陆离。断裂的怀表紧紧攥在我另一只手里,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是真实的,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的噩梦。
车停在苏晚公寓楼下的固定车位。一路无话,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刚才在树下的对话,那句“困住”,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在我们之间。
钥匙转动,门开了。玄关暖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熟悉的米白色地砖和墙上挂着的一幅抽象画。苏晚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我的拖鞋——一双深灰色的软底拖鞋,是她特意准备的,放在她自己的米色拖鞋旁边。她总是这样,事无巨细。
“进来吧。”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侧身让我进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光线温暖而昏暗。空气里飘散着她惯用的那款冷冽香薰的淡淡余味。我把断裂的怀表轻轻放在玄关的矮柜上,金属与木质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声。苏晚的目光在那块表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难辨,随即移开。
“去洗把脸。”她指了指客用洗手间的方向,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保持距离的平静,仿佛刚才街灯下那短暂的袒露从未发生,“我去煮点安神的东西。”
我依言走进洗手间。明亮的镜灯下,映出一张狼狈不堪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泪痕干涸后留下紧绷的痕迹,头发凌乱,西装外套皱巴巴的。冷水泼在脸上,带来一阵刺激性的清醒。我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双眼空洞、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年轻男人。妈妈的脸,苏晚的脸,滚烫的汤汁,断裂的表带……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最终定格在苏晚那句沉重的“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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