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点点头,顺从地被林晚抱回床上。林晚侧身躺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晓晓很快再次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林晚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渐渐染上暖色。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条小鱼冰冷僵硬的触感,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玻璃杯炸裂的刺耳鸣响。然而,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在这片废墟般的疲惫中悄然滋生。
换一种方式活着。
这句话,是说给晓晓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的?那个在污浊鱼缸里苟延残喘、在丈夫PUA下麻木顺从、在考试压力中濒临崩溃的林晚,连同那个试图在清水中安放“勇敢”却导致其容器彻底粉碎的林晚,似乎都在那一声爆裂中,被一同炸得粉碎了。
她拿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十七分。她点开通讯录,找到昨晚存下的那个号码——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咨询预约热线。
没有犹豫,指尖轻点,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嘟”,都像敲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她等待着,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又像一个主动走向手术台的病人。勇气,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带着满身伤痕,依然选择面对。
“嘟……嘟……喂,您好,这里是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咨询预约处。”一个年轻、温和、带着职业化清晰的女声传来,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的喉咙有些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您好。我……我想预约心理咨询。尽快。”
窗外的天色,就在这一刻,彻底亮了起来。
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大楼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洁净肃穆,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湛蓝。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隐约的草木气息。林晚牵着晓晓的手,站在门诊大厅略显空旷的等候区。晓晓好奇地仰着小脑袋,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和穿着白大褂匆匆走过的医护人员,小手把林晚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妈妈,这里……是给勇敢看病的地方吗?”晓晓小声问,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
林晚的心微微揪了一下。她蹲下身,理了理女儿被风吹乱的刘海,轻声解释:“这里是给心里不舒服的大人看病的地方。妈妈……心里有点不舒服,需要医生阿姨帮忙看看。”
“哦。”晓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那医生阿姨会帮妈妈治好的,对吗?”
“嗯,会的。”林晚用力地点点头,像是在给女儿保证,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站起身,目光投向走廊深处那扇写着“心理咨询室”的门。门开了,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气质温和的女医生探出身来,目光精准地找到了她们。
“林晚女士?请跟我来。”医生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平和清晰。
林晚牵着晓晓的手,手心有些汗湿。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间光线柔和、布置得如同温暖书房的咨询室。浅色的布艺沙发,原木色的茶几上摆着绿植,墙上挂着抽象的风景画。没有医院冰冷的器械感,只有一种让人想要倾诉的宁静。
“请坐。”女医生微笑着示意,目光落在晓晓身上,“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是?”
“我女儿,晓晓。”林晚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晓晓你好呀。”医生弯下腰,笑容温暖,“阿姨要和妈妈说一会儿话,那边有玩具和小画书,晓晓可以自己玩一会儿,好吗?”她指了指靠窗角落一个铺着软垫的小区域,那里散落着积木和图画书。
晓晓看了看林晚,得到妈妈肯定的眼神后,才松开手,怯生生地走了过去,拿起一本图画书翻看起来,但小耳朵明显竖着。
林晚在医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她紧绷的身体,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激荡。从哪里开始?从沸腾的空锅?从污秽的鱼缸?从那条叫“勇敢”的小金鱼?从丈夫冰冷的短信和那叠“内部绝密”复习资料?还是从女儿那句让她如坠冰窟的“妈妈对着墙壁说话”?抑或是……那场在狼藉中的爆发,那声石破天惊的“离婚”,还有酒店里那场充满隐喻的、玻璃杯的自毁?
千头万绪,如同纠缠的乱麻堵在喉咙口。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艰涩得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迟来的、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眼前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着急,林女士。”女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像一道柔和的光束照进林晚混乱的黑暗,“在这里很安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者……就从你此刻最想说的开始。哪怕只是一个词。”
安全。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林晚心中那把锈蚀沉重的锁。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泪流。她用手背徒劳地去擦,泪水却越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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