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严词拒绝为官员批算八字、布置风水之事,虽暂时遏制了明面上的请托之风,但司礼监掌印张德海散播的流言,却如同无形的毒雾,持续在长安官场弥漫。一种对陆昭既敬畏又疏离、既想利用又暗自忌惮的复杂情绪,在许多官员心中滋生。
朝堂之上,看似论功行赏后的平静,实则暗礁涌动。
新任风阁内史(中书令)的人选,成为了各方角力的焦点。资历最老的兵部尚书、清流推崇的门下侍郎郑远,乃至几位宗室亲王皆有可能。然而,谁也没想到,在武皇帝静养、由太子(年幼,仅为听政)监国的一次小型朝议上,司礼监张德海侍立在旁,竟“不经意”地提起了已致仕在家的前礼部尚书、年高德劭的卢承庆。
“卢老大人三朝元老,清望素着,如今朝局初定,正需这等老成持重之臣坐镇中枢,以安百官之心啊。”张德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
此言一出,不少门阀出身、讲究资历的官员纷纷附和。卢承庆此人,学问是好的,资历是够的,但为人保守,缺乏锐气,且与各方势力瓜葛不深,易于掌控——这显然是张德海属意于他的原因。若卢承庆上台,必然倚重内廷,他张德海便能真正实现“权倾朝野”。
兵部尚书脸色微沉,郑远亦眉头紧锁,但卢承庆的资历摆在那里,一时难以直接反驳。
张德海的手,伸得比想象更远。
· 吏部:新任的文选司郎中,竟是张德海远房外甥的女婿!此人上任后,对陆昭一系官员的考核升迁,开始明里暗里设置障碍,而对那些向张德海示好或送礼的官员,则大开方便之门。吏部天官(吏部尚书)虽有所察觉,但碍于张德海的权势和卢承庆可能的上台,暂时选择了沉默。
· 户部:度支司(掌财政支出)的一名员外郎,因在核算北庭军费赏赐时过于“斤斤计较”,惹得灵生部下不满,竟被张德海寻了个由头,调任闲职。接任者,是其心腹宦官的同乡。
· 地方:甚至有传言,张德海通过其遍布各地的“干儿子”(各地镇守太监、监军),开始插手盐铁转运、漕粮征收等要害事务,贪墨敛财,结交藩镇。
宫内,更是铁板一块。
张德海将内侍省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尚衣监、御马监、针工局等要害部门皆由其亲信把持。他甚至将触手伸向了负责皇帝医药的太医署!署令、丞等官员对其唯命是从,武皇帝的病情、用药,皆在其掌控之中。这让他有了更多在皇帝耳边“进言”的机会。
新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一日,灵生与明心奉命入宫,禀报北庭军务及河北藩镇动向。张德海侍立一旁,听完后,状似关切地对监国太子(实则是说给在场官员听)道:“两位将军年少英雄,实乃国家栋梁。只是……久在边关,杀伐过重,身上煞气凛然。如今京城初定,邪祟甫清,最需祥和之气。两位将军是否应在京中静养些时日,或是去城外佛寺道观,沐浴斋戒,化去些煞气,以免……冲撞了些什么。”
这话阴险至极!表面是关心,实则是暗示灵生、明心双手沾血,不祥,可能影响京城气运,甚至暗指他们与之前邪祟有关!若他们真因此被留在京城“静养”或“斋戒”,无异于被剥夺兵权,架空起来!
灵生性格沉稳,尚能按住怒火。明心却气得剑眉倒竖,刚要反驳,却被兄长以眼神制止。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陆昭,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张公公多虑了。将士浴血,护的是社稷安稳,一身正气,鬼神辟易,何来煞气冲撞之说?倒是些藏于暗处、拨弄是非的阴私之气,才真正污秽不堪,易引邪祟。”
他目光如电,扫过张德海,继续道:“至于河北动向,臣夜观天象,见狼星晦暗,主星飘摇,其内部似有变故。当此之际,正需灵生、明心这等熟知敌情、勇猛善战之将返回边关,坐镇威慑,以防不测。岂可因无稽之谈,自缚手脚?”
陆昭直接点破了张德海的险恶用心,并以天象为据,强调了边关的重要性,有理有据,气势上瞬间压倒了对方。
张德海脸色一僵,干笑两声:“国师言重了,咱家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这次交锋,陆昭虽暂时占了上风,但他心中警铃大作。张德海的权势和影响力,远超他的预估,其触手几乎遍布朝堂内外各个角落,甚至连军方都试图插手。而且,此人行事阴狠,不择手段,比明刀明枪的宇文拓、杨玄璬更难对付。
更让他忧心的是,寒梅秘密传来消息,内卫在追查“星陨谷”线索时,发现似乎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阻挠,几次即将到手的线索都莫名其妙地中断了。这股力量,似乎也指向了宫内……
宦官之祸,尤胜权相!陆昭意识到,扳倒杨玄璬并非终点,这场守护大唐国本的正邪之争,已然转向了更为复杂、更为隐秘的朝堂与宫闱深处。张德海,这个隐藏在深宫中的巨大黑影,已成为他必须面对的下一个,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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