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殿门外,传来尉迟敬德那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刻意加重的“太上皇”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了李渊的心口。
太……太上皇?
李渊枯坐在龙榻上,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尽管诏书已立,尽管大势已去,但当这个称呼如此直白、如此迫不及待地被用来称呼自己时,那股被强行剥夺一切的屈辱和愤怒,依旧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世民这逆子……这逆子当真就如此般急切吗?!
连一天……连一个时辰都等不了,就要扶着朕的龙椅,坐上朕的朝堂了吗?!
一股血气猛地涌上头顶,他几乎要忍不住嘶吼出来,命令潜伏在暗处的忠心死士杀出,与门外那个逆臣,与那个不肖子拼个鱼死网破!
他李渊,也是马上得的天下,并非毫无血性!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闪过,他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可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宫殿的阻隔,看到了东宫,看到了齐王府……
看到了他那几个尚且年幼、懵懂无知的孙儿,看到了大郎建成和四郎元吉那些惊慌失措、命运悬于一线的家眷。
……可一想到大郎建成和四郎元吉的亲眷,都还攥在那狼心狗肺的不肖逆子手上……
那刚刚升腾起的、与他年龄不符的决死血气,就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他不能不顾那些孩子的性命。
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血脉,也因自己的冲动而断绝吗?
那紧握的拳头,终是无力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凌晨时的血腥气。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和认命的疲惫。
他缓缓地、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对着殿门外说道:
“朕……知道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仪殿门缓缓开启。
李渊身着天子冕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十二旒白玉珠冕冠之下,是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苍白发丝和胡须。
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华美庄重,腰佩长剑,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帝王固有的气度与威仪。
他……仪态万方!
他……威严无匹!
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从未发生,他依旧是大唐至高无上的主宰。
他目光平视前方,无视了周围甲胄森严、眼神复杂的玄甲军士。
他要用这最后的、最完整的帝王形象,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他乘上御驾,来到了太极殿后殿。
下车,整理了一下根本无需整理的袍袖,然后,一步……一步…… 向着那近在咫尺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父子亲情和儿子的尸骨之上。
每一步,都让他心中的悔恨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看着那金光璀璨、雕琢着龙纹的宝座,昨日之前,他还理所当然地安坐于上,俯瞰他的江山与臣民。
而此刻,他却要以一种被逼迫、被剥夺的方式,走向它,然后……永远地离开它。
他……心如刀绞!
他……心若死灰!
是为失去的权力?
还是为失去的儿子,为这无法挽回的、由他亲手埋下祸根的悲剧?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帝王心术,在绝对的实力和冷酷的屠刀面前,都已化为飞灰。
他知道,从他踏出这一步开始,他就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个被供奉起来的、名为“太上皇”的傀儡和囚徒。
他终于走到了龙椅之前,却没有立刻坐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复杂的、蕴含着无尽悲痛与嘲讽的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张他坐了八年的椅子。
然后,他缓缓转身,面向已然按班次肃立在大殿当中的文武朝臣,面向那未知的、注定充满屈辱与煎熬的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最后一丝力量,随即,缓缓……落座!
当他的身体接触到那冰冷的、熟悉的龙椅时,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依制三呼万岁,声音整齐划一,礼仪做得无可挑剔,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朝会。
可李渊端坐在龙椅之上,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象征着至高尊荣的万岁之声,心里涌起的,却只有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这声音此刻听来,不再是权力的颂歌,而是为他失去的儿子们奏响的挽歌,是钉在他帝王生涯棺材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那感觉究竟如何,是冰寒,是绞痛,是麻木……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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