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暗中查访,勿动”的朱批,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划定了萧逐渊下一步行动的范围。他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收敛了雷霆之势,转而布下更为精细和隐秘的罗网,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京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永昌伯府的倾覆和昭阳公主的禁足余波尚在,嗅觉敏锐的人们察觉到一股潜藏的暗流,却看不清流向何方。各种宴饮聚会明显减少,即便有,言谈也谨慎了许多。
在这片表面的平静下,静心苑内的时若,却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只安心待嫁。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萧逐渊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及那潜伏在暗处的、名为“青蚨”的阴影。她知道自己不能亲临前线,但她有其独特的方式,来构筑一道坚实的防线。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所有大婚当日要用的胭脂水粉、香料首饰,都已查验过三遍以上。”青穗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一件物品的来源、经手人和查验结果。
时若接过册子,仔细翻阅。她的目光在某些记录上停留片刻,指尖轻轻点过:“这批南洋珍珠,说是内府监所出,但送来的时间,比预定晚了三日?”
“是,内府监那边给的说法是,穿珠的银线一时短缺,耽搁了。”
“将这批珍珠单独封存,用我特制的药水浸泡两个时辰再取出观察。还有,”时若指向另一条记录,“光禄寺送来的合卺酒,酒坛的泥封似乎有细微的二次封存痕迹?”
青穗心中一凛:“奴婢立刻去重新查验!”
时若放下册子,走到窗边的小药碾前,亲手将几味药材放入碾槽,缓缓研磨起来。空气中弥漫开苦涩而清冽的药香。她不仅仅是在防备,更是在主动出击。她利用自己精通医理和毒物的优势,将大婚流程中所有可能被动手脚的环节,都设置了独特的“标记”或“陷阱”。
例如,她让青穗在所有熏香和脂粉中,都混入了一种极其微量、无色无味、由她独家配置的“引踪散”。此物对人体无害,但若与某些特定的毒物(尤其是南疆一带的奇毒)接触,便会产生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的气味变化,唯有经过特殊训练的猎犬,或是像她这样嗅觉极其敏锐的医者才能分辨。
又如,她借口需要宁神静气,亲自调整了新房内熏香的配方,在其中加入了几味相生相克的药材。若有人想在熏香中做手脚,加入其他成分,很可能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导致香气变异,从而被她瞬间识破。
这些布置,繁琐而精细,耗费了她大量的心神。安禾看着小姐日渐清减的脸庞,心疼不已,却也只能默默地将补汤炖得更加用心。
“小姐,您这是何苦……”安禾忍不住劝道,“世子爷定然已经布置周全了。”
时若将碾好的药粉小心收入一个玉瓶,抬头对她浅浅一笑:“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安稳。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这是我们的婚礼,我要确保它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她也密切关注着时珩的动向。通过青穗,她得知时珩仍在与那“贾先生”周旋,心中不免担忧。她并未直接阻止,而是让青穗暗中将一些关于辨识迷药、警惕心理操控的技巧,以及几种应急解毒丸的配方,“无意中”留在了时珩容易看到的地方。她相信以珩弟的聪慧,自然能明白她的用意,并学会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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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公府内,萧逐渊虽然将主要精力转向了暗中布局,但对大婚安防的关注却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亲自审定了所有护卫的排班和巡逻路线,甚至在相府和辅国公府之间,临时开辟了数条只有核心人员才知道的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世子,宫中李贵妃那边,近日似乎安静得有些反常。”幕僚禀报道,“除了按例询问大婚筹备事宜,并无其他动作。倒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几匹异常珍贵的云锦,说是给县主添妆。”
萧逐渊眸光微动。李贵妃的安静,恰恰说明了她心中有鬼,或者说,她在等待“青蚨”的下一步指令。而皇后的示好,或许有拉拢之意,也或许是看出了些什么,在提前下注。
“皇后娘娘的赏赐,依礼收下,重重答谢。李贵妃那边,一切如常,不必刻意疏远,也无需过分亲近。”萧逐渊吩咐道,“告诉我们在宫里的人,眼睛放亮些,尤其是昭阳公主的长春宫和李贵妃的永和宫的动静。”
“是。”
这时,青鸾快步进来,递上一封密信:“世子,扬州急报。”
萧逐渊展开一看,眉头微挑。信上说,李文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近日行事格外小心,与那盐商的接触也转为极其隐秘。但暗卫还是发现,李文斌暗中派人护送一批“特殊”的丝绸入京,名义上是为宫中贡品,但那批丝绸的护送规格和路线,都透着不寻常。
“特殊丝绸……”萧逐渊沉吟着,“想办法,在不起眼的地方,取一点样本回来。记住,绝不能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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