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老宅的紫檀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门外的车水马龙隔绝在外。陆寒舟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看着廊下挂着的褪色宫灯,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他总在这盏灯下面等晚归的母亲 —— 那时老夫人还不是如今这般威严冷漠,会弯腰给他擦去脸上的泥渍,会把温热的莲子羹端到他手里。可自从父亲早逝,她独自撑着陆家,那份温柔就渐渐被家族责任磨成了坚硬的铠甲。
“少爷,老夫人在正厅等您。” 管家福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老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却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宝,“天凉,老夫人特意让厨房温的,您拿着暖暖手。”
陆寒舟捏着温热的暖手宝,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他知道,母亲从未真正讨厌他,只是她的爱,总被 “陆氏继承人”“家族颜面” 这些沉重的标签裹得太紧,紧到让人喘不过气。
正厅里,老夫人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指腹反复摩挲着最中间的那颗珠粒。她穿着一身深紫色暗纹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白的发丝被精致的玉簪固定住,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平静。
“你倒是敢来。” 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威严,目光扫过陆寒舟,落在他手腕上 —— 那里戴着一块普通的机械表,是沈知意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和他以前戴的百达翡丽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寒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顺从,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妈,您叫我回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老夫人的手指顿了一下,佛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沉默了片刻,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推到陆寒舟面前 —— 头版正是《苏氏集团破产清算,苏振海涉嫌偷税漏税被批捕》的新闻,旁边还配着苏明瑾在夜市摆摊的照片。
“苏家倒了。” 老夫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满意了?为了一个沈知意,把南城的老牌家族逼到这个地步,陆氏的股价刚稳下来,你又闹出这么大动静,董事会的人昨天还来问我,你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
“苏家不是我逼倒的。” 陆寒舟拿起报纸,指尖划过苏父被警察带走的照片,语气平静却坚定,“是他们自己雇水军抹黑知意,伪造证据栽赃,甚至对澜澜说出‘野种’这种恶毒的话,他们的结局,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老夫人提高了声音,佛珠的转动速度快了几分,“你以为董事会的人会信这些?他们只看到你为了一个单亲妈妈,和苏家撕破脸,和整个南城的豪门圈作对!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人说,陆氏要毁在你手里!”
“陆氏不会毁在我手里。” 陆寒舟放下报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如果我为了‘家族颜面’,放弃知意和澜澜,让他们受委屈,那我这个陆氏继承人,还有什么意义?妈,您总说要保住陆氏,可陆氏不只是一栋老宅,一份家业,更是我们一家人的根。如果连家人都护不住,就算守住了家业,又有什么用?”
老夫人的呼吸猛地一滞,捏着佛珠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她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觉得陌生 —— 那个曾经会因为她的一句责备就低头认错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坚持和底线,而这份坚持的核心,不再是陆氏,而是那个叫沈知意的女人,和那个从未被她正眼看过的孩子。
“你……”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老夫人,少爷,小少爷来了。” 福伯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是沈小姐让他来的,说…… 说给您带了点东西。”
门被推开,澜澜抱着一个小小的恐龙玩偶,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小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到老夫人,眼睛亮了亮,却又想起妈妈说的 “奶奶可能有点严肃,要乖一点”,于是停下脚步,小声喊:“奶奶好。”
老夫人的身体僵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这个孩子。澜澜的眉眼像极了陆寒舟小时候,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让她想起多年前,陆寒舟也是这样抱着玩具,怯生生地喊她 “妈妈”。
“你…… 你来干什么?” 老夫人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手里的佛珠也停了。
澜澜把恐龙玩偶举起来,小声音软软的:“妈妈说,奶奶喜欢养花,让我给您带了一盆小多肉,是我自己种的,不会死的。还有…… 还有这个恐龙,它会保护奶奶,就像爸爸保护我一样。”
福伯连忙把澜澜手里的小多肉递过来,那是一盆小小的玉露,叶片饱满,上面还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 “奶奶,要天天开心呀 —— 澜澜”,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孩子自己写的。
老夫人看着那盆多肉,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澜澜,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突然就软了。她想起之前陆寒舟说,澜澜因为苏家的谣言做噩梦,想起沈知意一个人带着孩子创业,想起这个孩子从未因为她的冷漠而有过半分不尊重 —— 这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温水一样,慢慢浇化了她心里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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