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孩子们跑来了,手里拿着红纸、浆糊、竹条,嚷嚷着要给武塾扎灯笼。
砚清愣住。
“先生,您这儿没灯笼,不像过年的样子!”一个孩子说。
“就是!我们来给您添个热闹!”另一个孩子喊。
砚清看着他们冻得通红的脸,没说话,只是让开了门。
孩子们一拥而入,有的糊纸,有的绑竹,有的剪穗,忙活了一上午,扎了四个灯笼,挂在门口。
红纸映着雪光,暖洋洋的。
砚清请他们喝了热茶,吃了腊肉粥。
孩子们走后,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四个歪歪扭扭的灯笼,忽然觉得——
这地方,有点像“家”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
镇上要放灯。
说是“放灯”,其实也就是在井边空地上摆几盏油灯,大家围一圈,说说话,讲讲外面的见闻。
砚清也去了。
他坐在角落,捧着一碗热汤,听镇上人聊天。
“听说最近有流民往北走,说是玄明界要封界了。”
“封界?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中央的事,咱们管不着。”
“要我说,这日子过得挺好,别想那么多。”
砚清低头喝汤,没插话。
他知道,中央不会无缘无故封界。
天元界的阴影,已经不远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快看!有人传送回来了!”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镇口。
是个女子,穿一身素白练功服,腰间玉佩刻着“筑基”二字,发间别着两朵白玉兰。
是苏棠。
她没通过叩宗试,但已筑基成功,在家中闲居。
这是她第一次用传送符回来。
她站在镇口,环顾四周,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抬手轻轻拨开,目光扫过镇上的土屋、灯笼、人群,最后,落在了那个捧着汤碗的背影上。
她没认出来。
那个在药圃里浇水的少年,那个在演武场上挥拳的师兄,那个在闭关前收下她香囊的人——
眉宇钝了,眼神沉了,像一块被风沙磨平的石。
她只当是镇上新来的武夫。
她没过去,只是站在那里,听着镇上人说:
“那是砚清先生,教人站桩的。”
“他人实在,冬天还给路人送热茶。”
“我儿子跟他学了三个月,腰不酸了。”
“听说他以前是心相修士,可不知为啥,改教武夫了。”
苏棠听着,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
那里空空的。
那个她绣了“生息”二字的香囊,早就送出去了。
她曾以为,自己会追上他。
可现在,她筑基了,他却消失了。
她忽然觉得——
他走了,连个道别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砚清感觉到有人靠近。
他没抬头,但全身筋骨都绷了一下。
他知道,是她。
他本想装作不认识,可当她走到面前,他还是抬起了头。
苏棠站在他面前,风雪吹着她的裙摆,她看着他,眼神复杂。
“先生。”她开口,声音清亮,“您教心相吗?”
砚清没说话。
他看着她。
那双眼睛,他记得。
那年七月初一,她来药圃取灵植,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脸瞬间通红,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手忙脚乱地把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塞给他,
声音细如蚊蚋:“祝师兄……以后都平平安安。”
他记得,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发间的白玉兰轻轻颤动,
把香囊塞给他,转身就跑,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后来,她又在新年那天,笑着递给他另一个香囊,
上面绣着“生息”二字,还俏皮地说“生生不息”。
他本想说“不教”。
他不能教,也不敢教。
可看着她眼中的光,
那股想追上谁的执念,
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
他顿了顿,低声说:
“教。”
“但只教理论——哪一步该干什么,灵力怎么走,神识怎么控。”
“我不演示,也不动手。”
“成与不成,看你自己。”
苏棠愣住。
她没想到会得到“教”这个答案。
她本以为,这种小地方的武夫,只是教人站桩防身。
可他却说“教”。
尽管不演示,尽管只讲理论,
可——
只要还有路,她就能走。
她不自觉地笑了。
她笑得简单,是因为终于又有了机会追上他。
砚清没笑。
他只是低头,把茶壶盖严实,关了炉火。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他知道,苏棠走了。
他知道,她还会再来。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句“教”,已经埋下了一根线。
但他没想那么多。
他转身,走到角落,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把刚才那点微妙的气氛,
扫得干干净净。
风从门口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
他头也没抬,继续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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