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的顶层,杨云帆推开窗,让初夏的风灌进设计室。桌上铺着一张泛黄的变电站接线图,那是他二十年前的手绘作品。墨线依然清晰,每一个元件都勾勒得一丝不苟,旁边的空白处还留着当时反复计算的公式与数据。他伸手轻抚图纸,指尖感受着那微微凸起的墨迹,仿佛触摸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光。
“都老了。”他喃喃自语,眼角细密的皱纹在阳光下变得明显。
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已与他刚入职时截然不同。那时,这里还是成片的低矮厂房,如今却被林立的高楼取代。而他所处的这座电力设计院,也正经历着比城市变迁更为剧烈的变革。
“杨工,院长通知十分钟后开会,讨论BIM系统全面应用的事。”助理小赵在门口探头道。
杨云帆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张手绘图纸上。他记得那是2003年的夏天,为了赶这个110千伏变电站的设计,他连续加了两周的班。每天趴在图板前,丁字尺、三角板、绘图笔摊满一桌,一不小心笔尖用力过猛,就是一个墨点,整张图几乎要推倒重来。计算更是全靠手算,一本《电力工程设计手册》被他翻得书页起毛,算稿堆起来有半人高。
“那时候,可真不容易啊。”他轻声叹息,却带着一丝说不清是怀念还是感慨的复杂情绪。
一、墨线与代码:两种时代的对话
会议室的投影屏上,流光溢彩的BIM三维模型正在旋转展示。变电站的每一个结构、每一条线路、甚至每一颗螺栓都清晰可见。年轻的工程师小李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讲解着模型的碰撞检测功能如何自动发现设计冲突。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杨云帆想起2008年他参与的第一个大型火电厂项目,就是因为土建与电气图纸的一处微小冲突,导致现场返工,损失了数十万。
院长周志强清了清嗓子:“集团要求,下半年所有新项目必须全面采用BIM设计,同时引入人工智能辅助设计系统。这意味着我们的工作方式将发生根本性改变。”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年轻工程师兴奋的目光,也有几位与杨云帆同龄的老同事面露难色。
“杨工,您是我们院的技术标杆,这个转型过程中,希望您能带头。”周院长的目光投向他。
杨云帆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思绪回到了1998年,他刚入职的那个秋天。导师陈工递给他一支绘图笔,说:“小杨,图纸是工程师的语言,每一笔都是责任。”那句话,他记了二十多年。
而现在,工程师的“语言”正在从墨线变成代码,从二维图纸变成三维模型。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座连接两个时代的桥梁,脚下是汹涌的技术洪流。
那天晚上,杨云帆独自留在办公室,打开了那套全新的BIM设计软件。界面复杂得让他眼花缭乱,尝试创建一个简单的设备基础,却屡屡失败。鼠标在手中变得异常笨拙,与当年那支得心应手的绘图笔形成鲜明对比。
他沮丧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属于丁字尺和绘图笔的时代,正不可逆转地远去。
二、转型阵痛:在老方法与新工具之间
接下来的一个月,杨云帆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适应期。
他负责的华新变电站改造项目成为BIM试点。按照传统,他先在手绘板上勾勒出初步构思,然后再尝试用软件建模。但问题接踵而至——他对软件操作不熟练,项目进度一拖再拖。
更让他困扰的是思维方式的转变。有一次,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建好了一个复杂的接线模型,却因为一个参数设置错误,整个系统报警,提示有327处冲突。他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警示标志,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杨工,其实你可以用系统的自动布局功能,半小时就能完成基础模型。”小李好心提醒。
杨云帆摇摇头:“那不一样。亲手布置每一个元件,才能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
小李不解:“但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过程不同,理解就不同。”杨云帆回答,但他心里也开始怀疑——在这个追求效率的时代,过程真的还重要吗?
那天深夜,他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本1995年的设计手册。书页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年轻的他与陈工在施工现场的合影。背后是陈工写下的一行字:“技术会过时,但工程师的匠心永不褪色。”
仿佛一道电流穿过脑海,杨云帆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他找到小李:“你教我软件技巧,我教你设计思路。我们互补长短。”
年轻工程师惊讶地看着这位院里的技术权威,随即欣然同意。
就这样,一对奇特的师徒组合形成了。杨云帆从最基本的软件操作学起,不耻下问;同时,他将自己几十年积累的设计经验、原理原则,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小李。他发现,许多曾经只可意会的经验,其实可以通过算法和规则固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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