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一辆朴素的寻常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睿王府气派的朱漆大门,辘辘驶向北方苦寒的边陲之地。
车厢角落,何妙观蜷缩着身子,怀中紧紧搂着个单薄包袱,哭得肝肠寸断,一双圆眼肿得似熟透的桃儿。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是自己抓住了王妃贪墨的铁证,怎地最后落得个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归京的下场?
那账册,那盒子,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寒风顺着车厢缝隙钻入,冻得她瑟瑟发抖,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冰封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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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清秋,宫苑内的银杏已染就一树灿金,风过时,落叶簌簌如雨。
琼华殿东暖阁内,靖贵妃斜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纤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和田玉如意。
窗外天色澄澈,她却觉得心头莫名有些发堵,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不上不下,连带着呼吸都不甚顺畅。
一名身着青灰色宫装的女官悄步而入,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宫人。
直至殿内只剩她们主仆二人,方近前几步,压低嗓音禀道:
“娘娘,睿王府那边…出了点岔子。”
靖贵妃拨弄如意的指尖一顿,玉器相触,发出清脆一响。
她未抬眼,只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
那女官头垂得更低,声音愈发轻细:“何姑娘…被睿王殿下寻了个由头,发配去北边了,今儿一早就送出了城。”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
靖贵妃缓缓坐直了身子,那张风韵不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精心描画过的凤眸微微眯起,眸底深处似有寒冰凝结。
“发配?”她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平缓,却无端让人脊背生寒,“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女官不敢怠慢,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一禀明。
随着女官的叙述,靖贵妃唇角那点惯常维持的雍容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连眼角细微的纹路里都嵌满了阴鸷。
她握着玉如意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蠢货!”
良久,她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声音里蕴含雷霆般的怒意。
她赐去的人,即便是个玩意儿,打狗也需看主人。
梁策与陆皓凝,这对夫妻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竟是连半点痕迹也未留下,将她的人如同丢弃敝履般打发去了那不毛之地!
这哪里是在处置何妙观?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是在向整个后宫、前朝宣告,她靖贵妃的手,伸不进他睿王府的门墙。
靖贵妃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何妙观揪到眼前生吞活剥了去。
枉费她当初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个略有几分姿色又看似机灵的。
“本宫费心将她送入王府,是指望她即便探听不到核心机密,也能安安分分做个耳目。”
“她倒好,贪心不足,自作聪明,竟被人用如此粗浅的陷阱拿了个人赃并获!简直丢尽了本宫的脸面!”
她猛地将玉如意掼在榻上,上好的美玉撞击在紫檀木边缘,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
“那陆氏女何等狡诈!梁策何等狠戾!他们这是做给本宫看,杀鸡儆猴!”
女官吓得浑身一颤,头几乎要埋到胸口。
靖贵妃胸口微微起伏,连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翻涌的怒火。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金色的叶片在她眼中映不出半分暖意。
“北疆…”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眸中冷光闪烁。
“梁策和陆皓凝倒是打得好算盘,将人打发得远远的,既清理了门户,全了王府颜面,又看似给了本宫一个台阶下。”
她倏然转身,凤眸锐利如刀,直射向那屏息凝神的女官,问道:
“你以为,他们此举是何用意?”
女官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回道:“睿王与睿王妃,想必是不愿此刻与娘娘彻底撕破脸…”
“不愿撕破脸?”
靖贵妃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诮,愠怒道:
“他们这是把本宫当傻子糊弄!他们将何妙观远远送走,而非当场处置或移交宫中,看似保全本宫颜面,实则是握着一个活生生的把柄!”
“何妙观只要活着一天,就有可能说出些什么。他们这是料定了本宫会替他们料理了这个麻烦!”
她越说语速越快,眼中的寒意也愈盛。
梁策和陆皓凝这一手,看似退让,实则步步紧逼,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他们算准了她绝不容许何妙观这个蠢货继续活着,成为可能反噬自身的隐患。
好,好一对睿王夫妇!
真是心思缜密,手段老辣!
竟让她吃下这么一个哑巴亏!
念及此,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那陆皓凝,不过是个臣子之女,仗着几分姿色和救驾之功,竟敢屡次三番与她作对!
还有梁策,那个定妃所出的贱种,如今羽翼渐丰,也敢在她面前耍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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