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露。
天光熹微,淡金色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地面上投下疏疏落落的影子。
陆皓凝已由侍女伺候着梳洗停当,正对镜理妆。
镜中人云鬓堆鸦,澹月梨簪斜斜簪入发间,莹润的碧色衬得她面若宛若初绽的芙蕖,眉眼间自有一段天然清韵。
她伸出纤指,轻轻扶了扶簪身,指尖染着淡淡的丹蔻。
青竹步履匆匆,掀开内殿的珠帘进来,低声禀道:
“王妃,七公主身边的宫女来传话,说是公主醒了,正念叨着想见您一面。”
“哦?她倒醒得是时候。”
青竹补充道:“奴婢还听说,昱王妃一早就进宫了,特意去重华殿照顾七公主。”
陆皓凝眸光微凝,旋即绽开一个了然于胸的轻笑。
“季漱鸢…她这是心虚了?还是急于探听虚实?”
她款款起身,素手轻拂广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举止从容娴雅。
“备车吧,”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去看看我们那位‘小功臣’。”
马车辘辘驶过繁华街市,两旁商铺渐次开张,人声渐起,喧嚣隔着绣帘隐隐传来。
陆皓凝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窗外熙攘的人流。
思绪却如被风吹散的柳絮,悠悠飘回了昨夜,那烛火葳蕤下的光景。
彼时,她沐浴更衣后,屏退左右,只留青竹在一旁伺候。
她坐在妆台前,任由青竹为她拆解发髻上的珠钗,卸去一日的钗环累赘。
青竹窥着镜中主子若有所思的容颜,想起晚膳时的“鲈鱼之冤”,忍不住小声嘟囔。
“王妃,您下回可不能再让奴婢背这黑锅了,王爷那眼神,吓死奴婢了…”
陆皓凝从镜中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弯,带着一丝戏谑:“怎么?一顿鲈鱼就把你收买了?”
青竹连忙摆手,急急辩白:“奴婢不敢!只是…王爷待王妃,倒是真的很上心呢。连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皓凝垂下眼帘,没有应声。
发间最后一支玉簪被取下,如墨青丝披泻而下,似一匹上好的绸缎,衬得她脖颈愈发修长白皙,线条优美。
她挥手让青竹也退下。
内殿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烛花轻爆,更觉四下阒静,唯有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
她踱至窗边,望着院中如水的月华,晚膳时梁策那句低沉暧昧的“今晚别锁门”忽地在耳畔回响。
令她脸颊不由自主微微发烫,泛起淡淡胭脂色。
踌躇须臾,她终究是走到门闩前,素手抬起又落下,指尖在冰冷的木头上流连。
反复几次,最终轻哼一声,还是将门闩轻轻拨开,留了一道细缝,恰容一缕夜风潜入。
夜渐深,万籁寂。
陆皓凝倚在软枕上,指尖捏着一卷薄薄的医书,纸页却纹丝未动,心思全然不在其上。
烛火在她身侧跳跃,将她的侧影拉长投在锦帐上,摇曳不定,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足尖的隐痛缕缕传来,却奇异地被心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搅扰得不得安宁,竟有些忽略了那点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处传来极轻的一声“咯吱”,似被夜风拂过,又似猫儿踏足。
她警觉抬眸,却见那扇雕花木窗被人从外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夜枭般轻巧利落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玄色锦袍的袍角掠过窗台,带起一丝夜露的微凉湿气。
“谁——!”她刚欲呵斥,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噎住了声音,心头莫名一松。
梁策一手提着个精巧的食盒,一手握着个青釉小药瓶。
烛光映照下,他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三分不羁,眼底却噙着显而易见的促狭笑意,目光灼灼地锁着她,促狭道:
“王妃这是…在等本王?”
“胡说什么!”
陆皓凝心头一跳,慌忙合上手中书卷,动作间却失了分寸,衣袖不慎带倒了案头那盏白瓷烛台。
眼看烛火倾倒,蜡泪欲溅,梁策身形如电,瞬间已至近前,长臂一探,稳稳托住了那将倾的烛盏。
一点滚烫的蜡油溅落在他修长的指节上,霎时烫出一小片微红。
“慌什么?”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浑不在意地将烛台放稳,继而将食盒置于案上。
梁策自顾自地掀开盒盖,一股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鲜香立刻在室内弥漫开来。
白玉盘底,一尾清蒸鲈鱼卧于其中。
鱼肉雪白细腻,其上正铺着切得细如发丝的嫩黄姜丝,几滴琥珀色的豉油点缀其间,勾人食欲。
陆皓凝喉头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面上却绷紧了,嘴硬道:
“谁要你翻窗进来!堂堂王爷,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话音未落,梁策倏然俯身逼近,带着夜露清寒的气息骤然将她笼罩。
阴影投下,带着沉沉压迫。
她下意识往后一缩,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床柱。
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榻沿,俊逸的脸庞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面颊,眸底暗焰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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