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策闻言懒洋洋地抬眸,目光似笑非笑。
“三哥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他声线慵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指尖轻轻敲击着白玉酒杯。
“听说御史台最近在查河北的军饷亏空?”
“啧,数额似乎不小,若是坐实了,不知多少顶戴要落地,多少脑袋要搬家。”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让对方脸色骤变。
梁弈勉强维持的笑意霎时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额角青筋微跳,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谣言,都是谣言…六弟莫要听风就是雨…”
他干笑两声,声音发虚,脚下不由自主地讪讪退开,仿佛离梁策远一分,那迫人的压力便能减轻一寸。
恰在此时,卫骁悄步上前,附耳低禀:
“殿下,陆姑娘因生母突发高热,留府照料,故而未能出席。”
梁策眸中微末的光彩倏然寂灭,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收紧。
冰凉的玉质触感却远不及心底蓦然升起的那股凉意。
病了?
是确有其事,还是…她精心编织的借口,只为避开这纷扰,亦或是…不想见他?
这个念头一起,缠绕心头,越收越紧。
御座之上,皇帝目光缓缓巡睃殿中,看似随意,却将方才梁弈的仓皇与梁策瞬间的凝滞尽收眼底。
他忽而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殿宇为之一静。
“陆爱卿。”
陆无涯正心神不宁,闻声如闻惊雷,慌忙离席躬身,几乎要扑倒在地:“臣在。”
“朕听闻你有个女儿,才貌双全,今日可来了?”皇帝语气温和,却让陆无涯额角沁出细汗,伏身更低。
“回陛下,小女本要前来,但…但其生母突发高热,情势危急,不得不留下照料…”他声音带着惶恐,“臣治家不严,恳请陛下恕罪。”
皇帝目光微动,掠过一旁垂眸不语的梁策,见他依旧面无表情,才缓缓颔首。
“孝道乃人伦之本,倒是难得。”
他目光旋即转向一旁盛装的陆归芸:“这位是…”
陆归芸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起身行礼:“臣女陆归芸,参见陛下!”
她动作太大,宽大的袖摆扫过案几,不小心碰翻了酒杯。
“哐当”一声。
酒水洒在那件昂贵的湖蓝裙子上,顿时晕开一大片深色水渍,金线蝴蝶瞬间萎靡不振。
殿内骤然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陆归芸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僵立当场,华服上的水渍刺目如嘲弄。
皇帝和蔼地摆摆手:“无妨。年轻人,毛手脚些也是常情。陆爱卿的这位女儿…倒是很活泼。”
梁策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唇角勾起一丝冷峭。
不是她。
若是她在,纵使身处逆境,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狼狈可笑的境地。
她只会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冷静地观察一切,然后在不经意间,给予最致命的反击。
宴至中巡,乐声渐欢,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陆归芸不甘心就此沉寂,她深吸一口气,重整妆容,觑准一个时机,手捧酒盏。
莲步轻移,状似无意地脚下一绊,惊呼一声,便朝着梁策席前跌撞过去。
“臣女陆归芸,参见睿王殿下!”
她稳住身形,娇声行礼,螓首微偏,刻意展露一截莹白如玉的颈项,笑靥如花。
“殿下秉公执法,间接为家父洗刷冤屈,臣女感激不尽,一直想当面道谢…”
梁策兀自斟酒,眼风都未扫她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无形的空气,只漠然道:
“你认错人了。”
陆归芸愕然抬首:“啊?”
“本王从未替陆大人洗刷什么冤屈。”
梁策冷冷道,终于瞥了她一眼,目光却冰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是凭自己的本事,或者说,是凭运气升的官。与本王无关。”
陆归芸尴尬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羞窘得几乎滴下泪来。
四周投来的目光仿佛带着针尖,扎得她浑身刺痛。
柳平芜见状,心知不妙,急急上前圆场:“殿下恕罪!小女年幼不知深浅,冲撞了殿下…”
梁策终于抬眸,目光如冰刃般刮过母女二人。
“陆夫人,管好你的女儿。”
“宫宴重地,不是市井勾栏,不需要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柳平芜脸上血色尽褪,慌忙拽着呆若木鸡的女儿仓皇退下,裙摆绊倒了一只酒壶也顾不得捡。
这一幕,尽数落入高居御座的皇帝眼中。
他摩挲着扳指,眼底幽深莫测。
宴席散后,灯火阑珊,宾客尽去。
皇帝独留梁策在偏殿。
“策儿,朕看你今日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
梁策拱手,眉目低垂:“儿臣只是惦记户部的公务。年关将近,各地账目还未核清。”
皇帝似笑非笑,缓步走近:“是吗?朕还以为,你在等什么人呢。”
梁策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波澜:“父皇说笑了,儿臣只是不喜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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