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凝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早已飘远。
就在这时,马车猝然一个颠簸,似是碾过了不平的石块。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车壁上。
“啊!”
背部伤处如遭重锤猛击,剧痛之下,一声痛呼终是逸出唇齿,冷汗瞬间濡湿了里衣,紧贴在火辣辣的伤口上。
谢逢彬大惊失色,慌忙倾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问道:
“撞到哪了?可是磕着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手便下意识地向她后背探去。
“别碰我!”
陆皓凝几乎本能地,猛地挥开他的手,声调尖利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谢逢彬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满是错愕与受伤。
车厢内气氛瞬间凝滞。
陆皓迅速敛去眸中惊悸,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气,柔声轻语,试图弥补方才的失态。
“抱歉,我…我只是有点晕车,方才颠得难受,一时失态了。”
她勉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谢逢彬怔了怔,旋即释然,只当她是真被颠簸吓着了,温言笑道:
“怪我考虑不周,该带些陈皮来的,最能止晕。”
说着,他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素白丝帕,心疼地替她擦拭额际冰凉的冷汗。
“皎皎你出了好多汗…”
陆皓凝牙关紧咬,强忍着未曾躲闪,任由他笨拙的手在额际擦拭。
再忍忍,再等等。
心底有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反复低语。
待嫁过去,便能将娘亲接出那吃人的地方了。
她望着他关切的侧脸,一遍又一遍,在心底无声地默念着。
仿佛这信念,就是支撑她熬过此刻无边痛楚的唯一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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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寺静卧城郊半山,蜿蜒的青石板路如蛰伏的长蛇,悄然缠过翠竹半片,又绕过虬松几株,方见那朱红山门,悄然隐于浓翠深处。
今日非朔望之期,香客寥寥,更显清幽寂然。
谢逢彬小心翼翼搀扶陆皓凝下车,温言叮嘱:“慢些,台阶有点滑。”
陆皓凝微微颔首,强忍痛楚,一步一顿,向上挪移。
绣鞋尖甫一触及青石,足心便如踏于灼炭之上,痛得钻心。
她贝齿轻咬朱唇,额角霎时沁出细密汗珠,莹莹点点。
谢逢彬瞧见,心下一紧,忙屈身半蹲在她面前。
“我背你?”
话未竟,已被她轻摇螓首婉拒。
两人先去了太清殿上香。
殿内檀香缭绕,如织如雾,沉沉弥漫,笼罩着宝相庄严的佛像。
陆皓凝忍痛缓缓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深深磕了三个头。
额面触及微凉的蒲草,她闭目低语:
“求佛祖保佑,信女心愿得成,让我早日接娘亲出那火坑,余生安稳。”
其声轻若鸿羽,几不可闻。
然而,就在她挣扎着欲要起身的刹那,因剧痛与体虚,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冒。
她身形控制不住地踉跄欲倾,幸而被身侧一直留意着她的谢逢彬稳稳扶住臂弯。
“皎皎,你脸色真的很差。”谢逢彬眉心紧蹙,忧心忡忡,“要不要我先扶你去禅房休息?”
陆皓凝固执地摇首,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声音微喘。
“无妨,只是跪得久了些,有些头晕。”
“我想…先去园中走走,透透气。”
言罢,便欲轻轻挣脱他的搀扶,想要证明自己无恙,却再次牵动后背伤口,霎时痛彻心扉。
她忍不住又是倒吸一口寒气,身形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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