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药炉前的守护
楚瑶双手稳稳捧着那碗滚烫的汤药，深褐色的药液在瓷碗中微微晃动，倒映出抢救室顶部刺眼的灯光，也映照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绝。她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自动门，江若彤如同沉默的影子紧随其后，而钱斌则带着复杂难言的表情，最终还是跟了上来，他要亲眼见证这“荒谬”的尝试会走向何种结局。
门开，药香先于人至。那股混合着苦涩与奇异清冽的气味，瞬间冲淡了抢救室内原有的消毒水和血腥气，让所有忙碌的医护人员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张启明主任立刻迎了上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楚瑶手中的药碗上，然后转向她的脸，沉声问：“准备好了？”
“嗯。”楚瑶重重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好！”张启明立刻转身指挥，“暂停鼻饲！准备经口喂服！注意观察生命体征，有任何变化立刻报告！马教授，麻烦您重点关注毒素代谢指标！”
抢救室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但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聚焦在那碗汤药上。护士小心地调整林辰的体位，使其头部微微后仰，便于吞咽。
楚瑶走到床边，看着林辰苍白中透着死灰的面容，他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那支中毒的手臂裸露在外，青黑肿胀，狰狞可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腔的酸涩和手臂因紧张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她用一个小勺，舀起一勺药液，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然后极其小心地撬开林辰的牙关，将药液缓缓滴入他的口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钱斌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监护仪，生怕下一秒就出现剧烈的心律失常或者血压骤降。
药液流入，林辰的喉结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没有呛咳，没有异常。
楚瑶心中稍定，继续一勺一勺，耐心而专注地喂着。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勺都凝聚着她全部的希望和所学。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和药勺偶尔触碰碗边的轻响。一碗药，足足喂了十几分钟。
当最后一勺药液喂完，楚瑶轻轻托起林辰的下颌，帮助他完全咽下。她直起身，将空碗放在一旁，然后再次拿起她的银针。
“我现在要用针灸，引导药力，护住心脉，加速毒素分解。”她像是在对众人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陈述。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已然动了起来。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在她指尖如同拥有了生命，精准而迅速地刺入林辰胸口的膻中穴、巨阙穴，手臂的内关穴，腿部的足三里穴……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每一次落针都毫不犹豫，深浅、角度恰到好处。这不是简单的刺入，而是蕴含着“气”的引导，是林辰曾经手把手教会她的，以针为引，沟通经络，激发人体自身的潜能。
抢救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楚瑶这娴熟而充满自信的针灸手法所吸引。就连一直持反对意见的钱斌，此刻也忘了质疑，只是怔怔地看着。
施针完毕，楚瑶的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没有去擦，而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林辰手腕的寸关尺三部，闭上了眼睛。
她在感受他的脉搏，也在通过指尖那微弱的“气感”，去感知药力和针力在他体内运行的情况。
一分钟，两分钟……
监护仪上的数字依旧在危险的边缘徘徊，并没有立竿见影的好转。
钱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忍不住低声道：“看来还是……”
“别说话！”张启明低声喝止了他，目光紧紧盯着楚瑶和林辰。
就在这时，楚瑶紧闭的眼睫忽然颤动了一下。她感觉到，指下那原本沉细数急、仿佛随时会断绝的脉搏，似乎……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的搏动！像是干涸的河床深处，终于渗出了一缕细微的水流。
几乎同时，旁边紧盯着监护仪的护士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张主任！心率……心率好像稳了一点！室性早搏减少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监护仪上。果然，那原本杂乱无章的波形，虽然依旧缓慢，但那种致命的紊乱频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血氧饱和度！95了！刚才一直在90边缘徘徊！”另一个护士也惊喜地报告。
“血压，血压85/55mmHg！比刚才回升了5个点！”虽然依旧很低，但这是自抢救开始后，第一次出现向上的波动！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好转，但在这长达数小时的持续恶化中，这一点点回升，就像是无尽黑暗中突然裂开的一道微光！
“有效！真的有效！”年轻的药师小李忍不住激动地小声说道。
张启明主任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些。马国栋教授扶了扶眼镜，凑近血液分析仪的屏幕，看着上面开始缓慢变化的毒素浓度指标，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探究的光芒。
钱斌张了张嘴，看着监护仪上那确实在向好的数据，又看看依旧在闭目号脉、神色专注而平静的楚瑶，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震动。
楚瑶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直紧抿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疲惫却欣慰的弧度。她轻轻收回手，对众人说道：“药力开始运行了，针效也在持续。但这只是开始，毒素还未完全清除，需要密切观察，随时准备第二次用药。”
她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却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没有人再提出质疑。此时此刻，这碗由“草根树皮”熬制、辅以古老针法的汤药，用事实为自己正了名。
江若彤上前一步，默默地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楚瑶手中，看着她苍白汗湿的脸，低声道：“去旁边坐一会儿，这里我们守着。”
楚瑶接过水，却没有离开，只是靠在床尾的栏杆上，小口地喝着水，目光依旧一秒都不曾从林辰身上移开。
她知道，这只是闯过了第一道鬼门关。但至少，他们抓住了一线生机。她看着他依旧昏迷却似乎平和了一点的睡颜，在心中轻轻说道：
“林辰，你看，你教我的，我都记得。你一定要撑住，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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