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的声音恢复了专业探员的冷静。
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清晰地规划着她的“有限合作”策略。
“我会直接向DEA副局长（主管行动）杰克·劳伦斯（Jack Laurence）进行紧急简报。”
她报出了一个在DEA内部以强硬和厌恶CIA着称的名字。
“简报内容仅限于，第一，州长莫拉莱斯勾结金特罗贩毒集团、腐败、滥用职权以及阴谋使用州卫戍部队攻击联邦执法人员的多项确凿证据，我已初步核实，并提交部分关键证据。”
“第二，CIA派驻索诺拉州高级特工‘锦蛇’约翰逊，因涉嫌深度参与贩毒活动、收受毒贩贿赂、并可能妨碍DEA调查行动，已被墨西哥地方执法部门，就是你胡安的警局，以‘保护性控制’名义羁押，我已亲眼所见并确认其身份。”
“第三，以上情况已引起当地强有力执法者，你胡安·卡洛斯的高度关注和行动，其目标与DEA高度一致，即彻底清除金特罗集团及保护伞，其麾下武装力量的能力已得到初步验证。”
“第四，鉴于案情重大，涉及美方情报人员及墨方州长级官员，且存在高度敏感性及人身安全风险，我会强烈请求总部，启动最高级别内部机密调查程序，重点指向CIA在墨西哥的行动。”
“我也会建议总部动用一切政治及外交资源，暂时压制任何针对索诺拉州地方执法力量的负面干预企图，特别是来自军方或情报系统的压力，为地面清除行动争取时间窗口。”
“最后，我会向总部申请，为我提供最高等级通讯安全及后续行动授权。”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看向胡安。
“录音和奇奇案的敏感信息，暂时不提，这是我汇报的底线，我总得留个后路。”
“还有，约翰逊必须活着，至少在DEA总部掌握主动之前活着，并且人要被我带走。”
“他在我们手上，就是CIA最大的顾忌。”
胡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丝掌握一切的淡然。
凯特的选择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决定押上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去搅动华盛顿的浑水，为他争取时间，也为DEA和自己搏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契机。
她巧妙地只抛出部分炸弹，却保留了最致命的弹头作为后手和威慑。
这份谨慎和在她权限范围内所能达到的最大胆的提议，正是胡安所需要的。
“可以！”
胡安颔首，对艾丽萨示意。
“市政厅地下三层通讯室，使用你自己的加密信道，符合最高安全标准。”
“艾丽萨会安排，全程物理隔离，信号屏蔽，绝对安全，没有任何意外能干扰你的通话。”
艾丽萨立刻无声地走向门边，准备带路。
“等等！”
凯特叫住了艾丽萨，目光却再次锁定胡安，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锐利。
那是在划出她合作的边界。
“胡安局长，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
“两个月内，金特罗和瓜达拉哈拉贩毒集团高层的人头，完整的罪证链，还有……”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声音冰冷而清晰。
“如果在这两个月里，我发现你有任何……超出清除毒枭和恢复秩序范围的动作，或者试图利用DEA达成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索诺拉州地图。
“比如与CIA进行任何形式的私下交易，我会立刻引爆所有我知道的信息，包括那份录音和约翰逊关于奇奇案的证词，哪怕和你同归于尽。”
“DEA或许无法在战场上阻止你，但让你成为整个美国情报系统和国会的公敌，绰绰有余。”
“相信我，当CIA和DEA同时将你列为必须清除的目标时，你的卡纳内阿堡垒，撑不过一周。”
这是威胁，也是她最后的安全绳，更是她对胡安扩张野心的明确警告。
胡安看着凯特眼中那簇冰冷的、绝不妥协的火焰，知道这是她合作的底线。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被威胁的怒意。
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份决绝的认可。
“成交！”
胡安的声音平稳而肯定。
“清除金特罗，摧毁贩毒网络，肃清索诺拉州的毒瘤，这就是目标，至于其他的……”
胡安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我没兴趣！”
“要知道，秩序，才是我要的。”
“合作愉快，米勒探员！”
“为了……一个干净的边境！”
厚重的防爆合金门无声地滑开，又无声地闭合，将凯特的身影与艾丽萨一同吞没在通往地下深处通讯堡垒的幽暗通道里。
办公室里只剩下胡安一人。
凯特这步棋，他成功落子了。
利用DEA与CIA深刻的机构矛盾、利用奇奇案在DEA内部积蓄的悲愤力量、利用华盛顿政治博弈的复杂性，他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两个月喘息与发展的时间。
这面由DEA怒火和利益编织成的盾牌，是抵御美国直接军事干预的唯一屏障。
然而，胡安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面盾牌的脆弱性。
DEA的官僚效率，能否迅速转化为对CIA的有效钳制？
CIA面对如此直接的指控，会展开何等疯狂的反扑？
墨西哥城的官方势力，尤其是军方，是否会趁自己全力对付金特罗时背后捅刀？
还有边境线对面，那双无形的巨手，其耐心和容忍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任何一环失控，都足以引发连锁反应，将他精心构建的一切碾为齑粉。
危机如同悬顶之剑，寒意刺骨。时间，成了最宝贵的资源，也是最残酷的倒计时。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之下，胡安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反而有一种沉寂已久的火焰，在冰冷的瞳孔深处被重新点燃。
炽热，且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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